以前祝在就想,她要是嫁给一个跟贺初明般全心全意对妻子照顾有加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走得那样遗憾了。
其实祝在不仅仅恨祝正清,她也恨自己。
如果不是她跑去祝正清的工作单位找他,秦宛也不会在走之前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
她常常就在想,那该是种什么样的孤独和落寞,失望和无助?
每每想到这,她的浑身便会被一股溺亡感包裹,像被保鲜膜一层一层封住面目,看得见阳光,也闻得见花香,却无法向人交流。随后如脱落的叶,一步步坠入尘埃。
留给世人最后的挣扎,是埋在风里沉默无言的嘶吼。
好像她母亲临死时的濒死感移情到了她身上。
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祝正清,也不会原谅她自己。
“崽崽别光顾着喝酒,喝多了对身子不好,来吃点菜。”
杜筠心笑着朝祝在碗里夹了片肥牛。
估摸着天太黑,灯光又朦朦胧胧的,杜筠心没看清,辣滋滋的油水突然溅到祝在手背上。
她疼得手猛的往后一缩。
杜筠心没发现,倒是坐在她身边的贺遥将身子够过去,低声在她耳边问了句:“怎么了?”
这忽来的一声没有准备,倒是把祝在吓了一跳。
她回过神来,贺遥略显紧张的眼睛里映着熠亮的灯光。
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祝在垂下眼睫,摇摇头,抽了张纸把手背擦干净。
刚要卷成一坨,扔垃圾桶,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贺遥将她的手移到灯光下,仔细看了看,没瞧出什么名堂。
他迟疑地望向祝在:“你烫到了?”
“……没。”
“我就说,这看着也不像。”
贺遥放心地把她的手放下。
祝在嘴角抽了抽,十分怀疑她以前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玩意儿了。
手背上传来一阵阵的灼烧感,祝在没吭声没解释,暗暗将手贴着冰啤酒瓶,以减轻这种痛感。
那边贺初明还在跟祝正清喝酒。
祝正清今天兴致似乎挺高的,一杯下肚又是一杯,看得贺初明不断惊呼。
“老祝的酒量原来这么好啊!”
啤酒都不够,他还要喝白的。
以至于半个多小时都过去了,菜没吃几口,酒却喝了不少。
瓶瓶罐罐堆在地上,光直射过去,清亮些的幽幽绿光就在另一边闪现,像是它们新生的影子。
有些诡谲,又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快乐。
祝在也喝了不少,迷迷糊糊的,嘴巴一圈被辣得有些微微泛红。
头有些晕,她眯着眼刚要倒桌上躺会儿,额头却被一双大手猛然挡住。
“你干嘛?”祝在瞪他。
“桌上都是菜,你要倒盘子里去吗?”贺遥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哦,关你什么事!”
“嗬。”贺遥忍不住笑出声,“多大的人了还说这种话,你幼稚不幼稚。”
祝在没说话,眼睛一闭,直接往他那边倒去。
他忙接住她,手背不自觉贴着她露在外边的细长手臂。贺遥有些心惊,怎么这么凉。
他想了想,尽管有些犹豫,却还是低头问她。
“……祝在,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身上这么冷?”
怀里的人眼睛缓缓睁开,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贺遥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心底蓦然萌生出一种嚣张的热烈,风吹麦浪的起伏着。
“嗯,绝症。”
“……”
呜咽的风里夹杂着惊疑的沉默。
“想知道什么绝症吗?”
“不想。”
“我就要说。”
“那我不听。”贺遥偏过头去,声线由于紧张有些微的沙哑。
祝在猛地起身,藤蔓一样缠着他,将他的头掰过来与她直视。
“你就要听。”
风吹动她散落的长发,扫过眼睛,刺痛感让她的双眼不自觉起了水雾,眼眶也红了一点。
贺遥蓦然一怔。
这双眼睛在今夜有所不同。
今夜,它是天上月。
朦胧的光华像水一般,漾着他这艘渺小的船。
如此渺小的他,在此悬溺,终将迷失。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问:“什么绝症?”
“你凑过来点。”
贺遥应言,耳朵朝她唇边偏了偏,酥酥麻麻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我得了……绝不跟贺遥复合症!”
还不待他理清这句话,便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贺遥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话,便感觉怀里人嘴上的力度越来越轻,痛感也没有那么刺得慌了。
贺遥朝祝在看去,她闭上了眼睛,浑身酒气,醉得不省人事。
“祝在,你他大爷的,咬我,属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