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在一僵。
他半蹲着身子,以她的视角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头顶黑色的毛线帽,还有如墨似剑般的两道浓眉。
再往下,入目的便是他白皙的后脖颈。
那块儿细瘦得很,肉眼可见骨骼生硬的轮廓,往右大概两三厘米的地方生着一颗小痣,像她青春时期不小心落在他白衬衫上的墨点。
祝在记得有一年夏天,她逛街的时候脚崴了,附近又正好有家医院,贺遥便背着她去看脚。
她就在趴在他的背上,跟他说说闲话,眼睛四处乱瞟。
当目光落在他白花花的后脖颈时,她起了在上面耕耘一番的心思,便恶狠狠地种下了一颗草莓。
根据贺遥当时口述,那颗草莓还被杜筠心发现了,如果不是他及时地用过敏这个理由搪塞,他八成会被追根问底。
或许杜筠心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后脖颈这种地方种草莓吧。
那儿肉少,不好种。
不,准确来说,是贺遥身上哪儿都不好种。
“系好了。”
贺遥说完便动作利索地起身,语气轻松,好像刚才祝在那番话他不曾耳闻。
祝在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上面系着不算好看的蝴蝶结。
这不像贺遥的作风。
如果是以前的贺遥,会直接话也不说,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人。
“系得还可以吧?”
见她一直盯着蝴蝶结看,贺遥忍不住她。
“丑。”
祝在说的是实话。
“那你系一下,给我看看好看的长什么样。”
说完,贺遥把脚微微抬起来,露出他棕色的古着款短靴,刚好是有绑带的设计。
祝在被他这番举动整得好一阵沉默。
良久的无言后,她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有病?”
贺遥正经地摇了摇头,像是跟她杠上了:“是不是不方便,不方便的话我脱下来给你系?”
“……”
*
特约宁湖的湖光隐藏在山色之间,晚上八九点的太阳明晃晃,照得水面像铺了一层碎金。
骆元棋靠在路边的树干旁,认命似的接听了从曹淑娇那儿打过来的电话。
之前因为祝在的话题,骆元棋在酒店里与她在电话上争执了几句,越说骆元棋越觉得与她说不通,便头一遭的挂断了电话。
随后,微信里便收到了来自曹淑娇的十几条语音,骆元棋听了两条便没听了。
那些话无非是一些偏见之词,骆元棋欣赏祝在,听不得那些言论。但对方是他母亲,他又不能与她产生冲突。
有时候,骆元棋自己都觉得自己挺难的。
“怎么了,妈?”
他率先开口,声音里是浓浓的疲倦。
“元棋,”对面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带着丝腼腆羞涩,“我是朱婧初。”
“嗯?”骆元棋确认了一番电话,没打错,花了两秒时间才反应过来,“朱婧初?”
“嗯,是我。”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去,有点颤抖,像在春风里摇曳生姿的柳叶,“你在国外还,好,好吗?”
骆元棋敏锐地听到,电话那头似乎还有几道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谢谢,挺好的。”他顿了一顿,“我妈在你旁边?”
朱婧初心里头一紧,捏着曹淑娇手机的指尖泛起了白。
她抬头看着曹淑娇以及家里的长辈们,脸色有些为难。
“嗯……”迟疑地开口后,朱婧初根据她们的嘴型,又吞吞吐吐地道:“阿姨跟我来西洲玩了,我们后天就回去,你不用担心。”
“嗯,那你们注意安全。”
“会的。”
骆元棋随意抬头,便看见前不远处的祝在跟贺遥。
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极其微妙,只需成双地站在那儿,即便不说话,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也会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情侣。
可能这个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从一开始就能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任后来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撼动结局。
不过,骆元棋从来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阿姨问你什么时候回国?”朱婧初道。
“过些天吧,还没有确定,变数太多。”
想了想,骆元棋还是道:“你们两个如果花销不够用可以找我,我妈就先拜托你几天了,刚好回西洲,叫她先去那边的医院复查一下。”
“已经去过了,没什么事,阿姨就交给我吧。”
曹淑娇听两人一直尬聊,心里急得不行,干脆走过去对着手机大声道:“元棋呀,回来了一定请人家婧初吃顿饭啊。”
“当然,餐厅她来定。”
“定什么餐厅,让她来家里尝尝你做的菜。”曹淑娇满不赞同。
骆元棋深知,曹淑娇的身边估摸着人还不少,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拂了她面子,便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