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远处眺了一眼, 又说:“快到了。”
都走到这儿了, 也没必要打退堂鼓,林杳吐了口气,还是迈步跟了过去。
撩开最后一片野草,视野开阔起来,她看见了一条小江,水面上浮了一层绿苔,随着水波的晃悠而飘摇。
天黑漆漆的,月亮是亮的,江水也是,岸边飘着一支小木船, 草草地用麻绳系在江畔的木茬上,晃来晃去。
“这儿是霖江的一条支流。”沈郁白说着, 把袖子往上撩了撩,跑到林子里一个支好的帐篷里翻找了好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一瓶花露水来递给她。
“驱蚊的,往身上喷喷。”
林杳胡乱喷了几下,然后又还给他,指了指眼前的帐篷问:“你的?”
沈郁白往自己胳膊上喷花露水,分神答着:“不然?”
她回了头,看向江上的小木船,“那艘木船不会也是你的吧?”
少年把瓶子随意往帐篷里一扔,把拉链拉好,转了步子往船那边走去:“这里算是我小时候的基地吧,就我一个人会来这儿待着。”
沈郁白低眼把系船的绳子解开,说话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现在多了你一个。”
他回头望她,歪了歪脑袋,说着:“上来。”
林杳挑了挑眉,一脚踩上去,船身不稳,两边晃了晃,她停了下,等船稳了点才完全坐进去。
木船往下沉了沉,挤开周围一片苔藓,坐在船里的时候发现原本窄窄的小河变得阔了些,连带着岸边的草也看起来高了许多,树影幢幢间,只漏进来一点月光,照在沈郁白身上。
少年独自划桨,船桨打在水面上,水声清灵,让人的心绪都静下来。
沈郁白把桨搁在一边,任船随意飘荡,他往旁边靠了靠,整个人半躺在木船上,然后眨了眨眼,好听的声音混杂着树林的虫鸣声一齐钻进她的耳朵里:“看天,这时候的天空很漂亮。”
林杳仰了仰头,视线晃过垂落的树叶,望到一片璀璨的星星。
她也靠在船边,起了兴致,就问:“怎么在这儿搭帐篷?”
沈郁白抬了胳膊,闲闲地扯下一片树叶,在指间捻动、旋转,少年漆色的瞳微敛,乌发堪堪耷在眼皮上方。
他嗓音懒着,听起来随性极了:“要什么理由?想就做了。”
“哦。”林杳也随意地回应着他,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彼此身上,思绪都凝聚在空灵的水与月间,只是顺嘴跟对方搭了两句闲话。
他突然直了直身子,侧过头盯着对岸,搭在船边的手指敲了几下,林杳下意识看过去,岸上挂了几串彩灯,沈郁白指尖摁了摁,那些灯就依次亮起,五颜六色的,排列得倒是整齐,拼成了“林杳生日快乐”几个字。
她的视线晃了晃,突然亮起的灯惊扰了树丛里的昆虫,虫鸣声更大了一些,亮光引来几只飞蛾停在上面。
彩光透过沈郁白的发丝,江上生风,吹开遮住他漂亮眉眼的发,将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映得发了光,而他只是将两支胳膊搭在船边,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眼珠黑得剔透。
“万女士吩咐我做的,她说这是你在我们家过的第一个生日,要难忘一点。”他仍旧看着她,神色未动。
沈郁白又转了转手里的叶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能让你觉得难忘,你就随便记记,记不住也无所谓。”
林杳的目光看了看远处的灯,又看了看他。
船还在晃,彩灯的斑斓混入粼粼的水色间,夜鸟也还在啼。
她看见沈郁白侧过了身子,左胳膊压在船的边沿,单手托住脸,手指覆在嘴唇上,少年轻微垂下睫毛,吐着字:“生日快乐。”
他的睫毛抖了抖,嗓音变得很轻,不似抱怨:“真麻烦。”
天空猛地飞过一只鸟,嘶鸣了一声,沈郁白抬了眼看过去,灰暗的天空里多了只飞鸟的痕迹,匆匆掠过,留下一串尾调。
林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略略低下头,她张着嘴,想了半晌的措辞。
最后也只能说出:
“我会记得的。”
“很感激。”
“这次不是装的。”
她不擅长用长篇大论表达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回答会不会让人觉得不高兴,但是当下这秒,她只能这样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情。
林杳摸了摸口袋,拿出那串绿色的手串,用手指挑着,言简意赅:“回礼。”
沈郁白拿过来放在手心里,对着光线看了看,绿色的玉石晶莹剔透,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扬了扬眉,问:“你串的?”
林杳点了头,“我的习惯,给认识的人都串过,可以改运。”她停了两秒,又继续:“生日礼物提前送你了。”
他闷笑一声,唇角挑着:“刚不还说是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