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抽湿器运作着,让吸满了水汽的空气恢复正常,林杳低着头,把因沾了雨水而黏成一绺的发尾给抓散。
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人,脖颈修长,乌黑的发耷在额角和耳边。
单眼皮,狐狸眼,低眸的时候莫名蛊人,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挑,右眼下方缀着一颗小痣,唇瓣绯薄,没什么情绪地平直拉着,少年的皮肤是病态的白,一看就像温室里豢养的花,没怎么晒过太阳。
林杳低眉站在办公室里,空气里尽是粘腻湿润的雨气,慢慢攀爬上少年的眉眼。
沈郁白侧靠在沙发上,姿势散漫,他单手支起下颌,漂亮的狐狸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她,嗓音又懒又淡:
“到我这儿来。”
林杳抬眸看了他一眼,瞳孔有几分涣散,盯着他右眼下方的痣看,随即抿住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短发的发尾还在往下滴水,洇湿了一小片衣领,她动了动脚尖,往前走了几步。
班主任跟校长对视一眼,校长温和地笑了几声,问:“您是沈科先生?”
沈郁白扫来一眼,嗓音清淡:“不是,沈科是我父亲,他有事出差了,我替他来一趟。”
校长连连点了几下头,答了几声“哦”。
林杳走到了他眼前,沈郁白还靠坐在沙发上,上衣的袖子卷了几折,露出骨感的手腕。
少年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盒子,递到林杳身前,他的嗓音夹杂着室外的雨声,一齐冲撞进她的耳朵里:
“这是带给你的见面礼,我爸对你很满意,今后我们家会缴纳你的学费。”
林杳低垂着眸子,象征性地弯唇笑了笑,接过那个盒子。
掂在手里并不是很重,还在盒子里晃来晃去的,估计是一支笔。
沈郁白没再看她,拎起自己的单肩包就抬步往外走,林杳侧身给他让路,他转过眸子盯了一眼她湿掉的发,停了几秒又收回视线,低声道了“谢谢”。
他像是只是来捎个礼物,礼物送到了就利落地离开。
班主任拍拍她的肩膀,感叹了几句:“沈家也算是市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家以后的日子该好过了。”
林杳握着那个精致的盒子,偏头向班主任扬了笑:“是的。”
班主任朝她摆了摆手,“回去上课吧。”
转身的时候,林杳的唇角下落,她边走边拆开那个盒子,果真是一支钢笔,金属外壳,对比普通的笔沉了不少。
也是,有钱人家送出去的东西,总归不会太劣质。
她想起少年的长相,眼神沉了沉。
林杳转头就把钢笔送了同桌,这种东西对她没什么用,用钢笔还得配墨水,她不爱用,也懒得花钱买这种东西,放着闲置还不如送给用得上的人。
她的同桌叫胡玉婷,是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女生,拿着钢笔左看右看,抱着她的胳膊说:“林杳你人真好。”
林杳弯了弯眼,“当然啦,我们是朋友嘛。”
她跟谁都这么说,好歹来了个新环境,要做个讨人喜欢的乖孩子,这样阿婆就不用像以前一样天天跑来学校替她挨老师的批。
如果有以前初中的同学见到她现在乖巧的模样,恐怕要惊掉下巴,因为她以前是个经常打架的“问题学生”,大概是别人口中“大姐大”的那号人物,但是林杳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也没有欺负过什么人,就是没人喜欢她而已。
这么多年,她只做过一件错事,以至于此后的每一个午夜都会被梦魇缠绕。
第3章 黑月光
林杳捏着圆珠笔的手微微停顿一下,笔尖抵在单元测的卷子上,洇出一小片墨迹。
她位置在窗边,雨滴吧嗒吧嗒地落在玻璃窗上,林杳侧头望了一眼,满眼水雾。
胡玉婷为了感谢她,拉着她说下晚自习以后要约她一起去学校外的小摊上吃东西,市一中的晚自习要九点以后才下,雨停了,学校大门口围满了小推车,油烟味冲淡了雨水的潮意。
林杳看着油锅里翻滚的热浪,接过几个炸串,跟同桌道别,胡玉婷朝她摆手说再见,林杳在原地怔然一会儿,莞尔笑了下。
炸串上的油淌到她指甲盖上,林杳象征性咬了一口,外皮上挂了一层油和孜然,调料的味道比食材的原味要重得多。
前几年市里拆了一批房子,阿婆以前的住处就在拆迁范围内,事后补贴了一套还建房,只不过地域不在繁华地区,距离学校不远不近的,步行大概需要十五分钟,林杳下了晚自习都是步行回家。
阿婆一般都睡得挺早的,只不过今天林杳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亮着,阿婆在客厅里盖着毯子看电视,老花镜反射出电视机屏幕上的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