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荒唐,余生有你(出版书)(100)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刚给她喝了退烧药,烧是退下去了。不过,不知道余热会不会上来,估计半夜还要爬起来一趟。”白梓岑说。

“嗯。”

梁延川沉沉地应了一声,又抬起眼睑,在昏黄的灯光里细细地打量白梓岑的侧脸。从灯罩里透出的橙黄色余光,打在白梓岑的脸颊上,忽明忽暗,不经意间扫到她的眼尾,那里似乎生了些细小的纹路。那些纹路很淡,很密集,梁延川知道,那是五年的时光带给白梓岑的痕迹。

他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小岑,我有事想跟你说。”

“好。”她抬眸与他相视一笑,“陶陶刚睡着,我们出去说。”

她笑得温柔如水。

她知道的,有些事情梁延川终究是会知晓,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或残忍,或温柔。

况且,当年坐牢的事,她一点都不后悔。更或者说,她还有些庆幸。如果当年没有坐牢,她可能早就已经疯了。因为一刀捅向自己心爱的男人而疯,因为丢了亲生女儿而疯。

临秋的夜晚,空气也一并染了些寒意。房间走廊末端的窗户仍开着,冷空气扑簌簌地灌进来,像是一夜回到了隆冬里。

白梓岑走过去,慢悠悠地将窗户合上,隔绝外面世界的凉意。

还未等她收回手,身后,就忽地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搂住了她。她的左手还停留在窗子上,不锈钢材质的手柄冻得她有些冷,只是多了那个怀抱,却又觉得,也不是那么冷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坐过牢?”他埋首在她的脖颈里,声线带着些许湿意。

她蓦地笑了笑:“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些都过去了。”

“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懂得心疼自己。五年”他哑着嗓子,问她,“白梓岑,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五年,你知道吗?你到底,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慢吞吞地从他的怀里转了个身,而后伸出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颊:“延川,坐牢是我对你的亏欠,就像你说的,这世界要有法律公正,任何人都不能无视法规。而你确实是被我所伤,我也确实是故意伤你,这就是在犯罪。况且,牢狱之灾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苦。那些事,不过都是过去式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不该提起的。”

“白梓岑,你怎么能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他低声质问她。

“我不是轻描淡写,只是因为我觉得这些事情对于我们而言,并不是太重要。”她望着他的眼神,像是浸润了温柔,“延川,你知道吗?我们俩是同一种人,那种得了罪过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的人。我们总是互相伤害,又各自后悔,明明心疼对方却又固执地不敢说出来。而我,隐瞒你坐牢的事情,不过是不想多一件让我们互相伤害的事情,你懂吗?”

听完她的话,梁延川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许久后,他才慢条斯理地附上她贴在他脸颊上的那双手,微笑着说:“你怎么永远都那么喜欢自作主张。当我从徐警官口中知道你坐了五年牢之后,我有多后悔你知道吗?”

她摇摇头,只是笑。

他说:“我很后悔,为什么我没能早一点回国。早回来半年,又或是早回来一年,我就能知道,你在坐牢,一个人在坐牢。我并不知道,当初我父亲为什么没有履行承诺,让你全身而退。而我也一直以为,你很轻松地就离开了。”他眼眸微垂,说:“还有陶陶的事瞒着你,我也很后悔。”

面对梁延川的悔恨,白梓岑只是很大方地笑了笑,而后温柔地推开他,往卧室里走。她说:“延川,我觉得那些事一点都不值得后悔。如果我坐牢,会让你同情我,怜悯我,那我宁愿不要。我这二十多年已经活得没有脸面了,但骨气这东西,在你面前,我却还是妄想保留那么一丁点的。至于陶陶的事因为我懂你,所以我知道,你瞒着我晓晓还活着的时候,肯定不会比我好过。”她推开房门,走进去。

她说:“延川,我们只是一直习惯互相伤害而已。”

白梓岑慢步走进卧室,而梁延川则是一步不落地跟在她身后。她走到床边坐下,他就寻了她身旁的另一处空位坐下。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她难得地朝他调笑。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白梓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她不说话,只是笑。

见她笑了,梁延川却又忍不住打断:“你这傻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表情,都快让我有一种你时时刻刻都要离开的感觉了。”

她忍俊不禁:“你现在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和当年碰到那个同系学长在追我时一模一样。总有一种,你一拳头打在软棉花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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