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杨生差点被嘴里的方便面呛到,喝口汤顺了顺说:“还没。”
“不科学,真不科学。”老李瞅着方杨生,“你说你长这个样,走到哪小姑娘不得乌央乌央的往上贴,我外甥没你一半帅呢,和你一个岁数二胎都要了。”
方杨生没吱声,专心吃自己的。
“要不我给你介绍个?”老李来了劲,“市长秘书家的闺女,一米七的大个儿,长的跟杨幂似的,和你站一块绝配!”
“行啦!”胡主任敲了下桌子,“食不言寝不语,小方吃完饭还有工作呢,不要耽误他的时间。”
老李没再敢说话,撕咬起手里卷满辣椒的煎饼。
胡主任岁数最大,资历最老,按理他早就该是厅级,但他似乎和扶贫死磕上了瘾,放弃了无数个调任的机会,一辈子都献给了贫困村落。
吃完饭,大家各忙各的,方杨生出去扔了个垃圾,回来看见胡主任独自一人围着桌子在吃降压药。
他从桶里勺了点水洗手,问道:“主任,您为什么不往省里去?”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晚,和老头相处这么久了,要问早该问的。
胡主任吃完药将药收起来,大中午的有点犯困,拿手帕擦了擦眼睛道:“眼下的事情,总要有人做的。”
再难再苦的事情,都总要有人做的,是他还是其他人,没有区别。
老人疲倦的眼睛里透着清明,他看向门口的年轻人:“你呢?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以你的毕业院校哪怕不进入体制也会拥有光明的前途。”
“我啊,有个不省心的妈,”方杨生嘴上抱怨语气却轻松,他用毛巾擦着手说,“她就想让我按照她的想法生活,找个铁饭碗,娶个贤惠妻,再生个我这样的不肖孙。”
胡主任笑了:“你妈妈的这种想法可不太对的,儿女长大之后为父母的便不该干涉他们的生活了,他们行事准则自有年轻人的标准,你爸爸也是和她一样想的吗?”
方杨生咧嘴一笑:“我爸死的早,我没见过他。”
老人哽住了。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照的菜地里一片绿油油,也不知老李种的什么菜,深秋了都还生机勃勃,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方杨生将水泼菜地里,拎盆转身回去时看到几个小鬼头正揪教学楼旁的月季花,当下便喊了句:“干什么呢你们!”
偷摘花被发现,几个小孩把花一扔转身就跑,只剩一个穿粉裤子的小女孩不忘将被扔的花捡起来,然后才慢慢吞吞的跑。
这小姑娘是村东头瞎眼老婆婆的孙女,叫小莲,今年七岁,听人说她一出生妈就跟人跑了,爸也不知去向,全靠瞎眼奶奶捡垃圾将她养大。
但残疾的老人硬照顾也不能将孩子照顾到哪里去,都深秋了,小莲身上还穿着夏天的衣服,脏的难辨颜色,头发乱的都缠成了一团疙瘩。
方杨生本来就是吓唬他们一下,没真发火,但当目光放到小莲身上时他一愣,蓦地喊道:“你给我停下!”
小莲知道是在说她,忐忑不安停下了脚步,两只攥花的手都在发抖,头低着不敢看方杨生。
“我不是要骂你,别害怕。”方杨生安抚完女孩,目光又放到女孩的裤子后面。只见脏到不忍直视的粉色裤子上赫然一大块褐色的污渍,他再是个男的,也知道七岁小孩不可能来例假。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拔地而起,他让小姑娘别乱跑,自己回去跟胡主任请了半天假,然后带着小莲火速去了村里医疗室。
医疗室里只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大夫,脸上皱纹很多,不化妆,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方杨生赶到的时候她正在吃饭。
“您先吃,吃完我想让您给这孩子检查下身体。”方杨生客气道。
大夫瞥了小莲一眼:“什么毛病?”
方杨生没说话,示意小莲转过身,大夫看了一眼女孩裤子脸色就变了,用盘子将菜一盖拉着小莲就往里屋走。
七岁小孩被这个阵仗吓坏了,呜咽着不知所措,两只小脏手死死攥住花,看得方杨生心脏疼。
他蹲下对小莲说:“这个姨姨只是要给你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受伤,她不会伤害你的,不要害怕,等会儿检查完了,我带你去买糖。”
小莲还是哭,但没那么厉害了,在她眼里这个大哥哥好像不是坏人。
方杨生在医疗室走廊等了二十分钟,却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大夫带小莲出来,让她先在院子里玩,自己给方杨生写检查单。
“外/阴/红肿、处/女/膜破损、阴/道中度/撕裂——”以及最后几个刺目的钢笔字,“尖锐/湿/疣初期。”
门外的小女孩手捧鲜花用最干净的童声唱着儿歌,方杨生一拳打在了医疗室瓷砖墙面上,鲜血顺着瓷砖缝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