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韩姨偷偷和钟菱说过, 宋昭昭对数字并不敏感, 估计志不在此。
而柳恩拿着宋昭昭的画给钟菱解释过，宋昭昭笔下的事物, 是有风骨的。她没学过，但能很好地把握住“骨相”，因此即使笔画粗糙，但依旧画什么像什么。
钟菱数了数宋昭昭练习的稿纸, 这么厚厚的一沓, 估计她也是真的喜欢。
虽然不知道她能学到什么程度。但是只要她能寻得自己喜欢的事情，找到前进努力的方向, 那便是好事。
学点什么，总好过呆在家里，日日算着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要为嫁给他做什么样的努力，做什么样的准备。
钟菱迫切的希望送昭昭去上学，就是希望昭昭在走出小食肆之后，有一门手艺傍身，能为了自己而活。
……
得了柳恩夸赞的钟菱脚步轻快，牵着小狗蛋羹回小食肆。
蛋羹长得很快，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年纪，钟菱一路被它拽得脚步踉跄。等回到小食肆时，已经额上冒汗了。
把蛋羹栓回院子里的小窝前，给它的碗里添了一点水。
钟菱准备去找宋昭昭，询问她是否有意向去学画。
询问了一下韩师傅，宋昭昭应该还在看糖葫芦摊。
主要是钟菱画的糖画不好看的事情，已经在小孩圈子里传开了。
那些孩子们见坐在摊前的是宋昭昭，像是看见了什么宝似的，双眼发亮的围上来，说什么也不让她走，生怕钟菱来换班了。
钟菱刚踏进店里，目光顿在了那靠着门的桌上。
她吸了一口气，心中翻涌起波涛。
那桌的客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钟菱。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接，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见并没有恶意的复杂。
钟菱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
她张了张嘴，又生生截住了在本能肌肉记忆下，想要喊出的称呼。
她嘴角带笑，用一种怀念的悠扬语调，喊了一声：“唐老爷子。”
这是钟菱离开唐家以来，钟菱和唐老爷子的第一次见面。
短短半年，他看起来苍老疲倦了很多。
但是钟菱知道，他能坐在这里吃饭，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毕竟，在没有梁神医出现的前世。
这个时间点，唐老爷子已经躺在病床上，连气息都已经微不可闻了。
前世，他没有活过这个冬天。
“快坐快坐。”
唐老爷子难掩面上激动，他颤抖着手，招呼着钟菱坐下。
“梁神医的消息是苏锦绣姑娘递到唐府来的，听说你和苏姑娘走得近，是你告诉她的吧。”
钟菱坦然地点了点头。
这事虽然没有张扬出去，但钟菱也没想瞒着。
毕竟唐老爷子，也是把她捡回去，将她养大了。
若是钟菱对唐家还有一丝情意，那就是因为唐老爷子。
虽然俩人关系算不上多亲密，但起码对她这个养女，唐老爷子从未苛扣什么。
“我都没想到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冬天。”
唐老爷子盯着桌上没怎么动过的山楂小排，因为久病而没有什么血色的面上，浮现出几分感慨愧疚。
“当初不应当这样叫你去乡下的，只是之后我便大病一场，实在是……”
他的声音不自觉开始哽咽，紧紧攥着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他松垮干瘦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钟菱不忍再听下去，她低垂着眼眸，不愿抬头和那显着老态的目光对视。
她开口打断了唐老爷子的歉意。
“去乡下是我自愿的。而且，知道您病了，没有上门来探望，是我不孝，是我对不起您。”
“可是菱菱啊，你送来的梁神医的消息，是实打实救了我一命啊。是我唐家亏欠你。”
“您就当……”钟菱缓缓抬起头，迎着唐老爷子带着泪意的目光，笑着说道：“我如今在生父身边尽孝，无法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您就当……我还上了当年唐家从樊城把我捡回去的救命之恩吧。”
“你……”
提及樊城，唐老爷子的眼泪瞬间滑落而下。
他颤抖着手，指着钟菱，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一旁候着的小厮见状，忙上前来给唐老爷子顺气。
钟菱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白水。
她又何尝不觉得难过呢？
若是没有唐老爷子，就很可能没有长大后的她。
但是为了规避唐之玉所带来的的风险，同时弥补前世对钟大柱的愧疚。她不得不离开唐府。
她不能同时选择两位父亲。
“您现在身体也好了，我的食肆也开在京城里了。您若是有空，就多来尝尝我的手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