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那条走廊不能走。”一个黑着眼圈的研究员站在奇斯身后叫起来,是乔治。
“我要运这件东西去下面,我是陆军机动部队派来的人。”奇斯解释,他指指自己推着的巨大密封箱,“他们告诉我必须从这儿走,这是唯一一道回廊。”
“走廊和楼梯日久失修,封了好久了,下面不让进。”乔治不耐烦地说,一点也不松口,“就是议长派你来,也不能进,不能就是不行,一点规矩都没有吗?”
他的同事们都在外面,格林博士还会在发布会场作为嘉宾出席,一定正在洋洋得意地发言介绍他们的项目,而他得一个人守着地下,他的委屈终于宣泄在奇斯身上了。
“拜托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是长官特地嘱咐我来做的,一定事关重大。”奇斯并不气馁。
“什么长官不长官,一定又是麻烦的人物说我们偷偷搞复制人儿!”乔治气不打一处来,脸上憋的发红,语气更生硬,“都是些麻烦的神经学研究而已。”
奇斯看出了对方的困穷,这种人让他一筹莫展。
希斯特会怎么做?希斯特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不情愿,会诚恳清晰地说明自己的困难,礼貌地拜托对方。也许这正是希斯特考验自己的地方,他一定得好好表现一番。
奇斯打起精神,他摘下自己的帽子,表示对乔治的尊重,“先生,我真的必须去那里,这是一个军队上的任务,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但他对我来说事关重大,而且我相信长官布置下来,一定说明它非常重要。”
见奇斯摘了帽子,乔治愣了一下。
奇斯觉得对方动摇了,便更主动去解释,“我在机动部队任职,特地从演习驻地赶回来,我叫奇斯,奇斯·巴特,很好记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有人故意为难你,你可以让难为你的人来找我。”
乔治摇了摇头,愣愣地,俩眼直盯着奇斯。
“让我过去可以吗,麻烦了。”奇斯眨眨眼。
“你不是奇斯·巴特。”
“您在说什么话呀——”
“什么奇斯·巴特,你……你……”
“你怎么了?哎?我怎么可能不是奇斯·巴特,我是人工群岛土著居民。我给你看我的证件——”奇斯挠了挠头,伸手拉开衣服内口袋。
乔治却一把捧起他的脸,那一双研究者的手,力气不大,掌心的温度却让奇斯无法挣脱。人们不了解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直到他们再一次得到它。
乔治的掌心带着一种奇斯无法抵御的触感,奇斯从这种陌生又奇怪的触感中挣脱出来时,乔治已经一边骂一边哭泣。
“您怎么啦?”
“该死的,他们真的在做,那个记者,我当时还骂了他,威胁说要叫人来,我不信,可他说的都对,他们,我们,我们真的在做,天哪……”
“怎么回事呀?我要走了——”奇斯推上他的密封箱,“先生,您这样可挺令人担心的。”
乔治跌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奇斯,“去吧,我的孩子,去吧,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问题先生,您怎么啦?”
乔治涨红的脸上留下两行泪,他失魂落魄,像是看到神的真容一般,结结巴巴,干瘪的嘴里吐出一句勉强能让人听清的话。
“你有着和我儿子完全一样的脸。”乔治说。
“哦,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瘫软在地上的乔治缓缓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他的钱包,钱包里没放几张卡,三五张纸币整整齐齐从大到小按照面值排在一起。他又从透明夹层里,颤颤抖抖地夹出一张照片。
奇斯已经走了。
照片里是七年前的乔治和她的配偶,以及他二十几岁的儿子。他的儿子穿着新同盟的军服,戴着蓝色绒布贝雷帽,这年轻人的嘴角,眉梢,充满希望的和好奇的眸子,除了奇斯,无人能复制。
什么神经学研究,乔治突然看透了。德米特里说的是真的。
如果说新同盟或者地下试验场骗过什么人,乔治一定是受害者之一。他摇摇晃晃,缓步跟上了奇斯,那个和他儿子面孔一致的年轻人。
此时,在回廊的深处,一个人影挡住了遥远处的光亮,加西亚熟识那个人的轮廓线条,那个人的体态姿势如同不久前在通往停机坪的门廊下面等德米特里的加西亚。
德米特里在抛他手里的那一瓶神经阻断药剂,一上一下,扔上去,又接住,好像卡着加西亚的心跳,三分闲适,七分焦虑。
加西亚身处暗处,德米特里站在明里,他背后显露出一些高起的设备轮廓,灰黑色的,带着金属铭牌,但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