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落思没能走开,因为阿笙拼死拉住了他:“落思,别……我不行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护咳咳咳,护着迁迁,莫要叫他,受别人欺负……”
“阿笙!!”薛落思的嗓子哑然,愤怒和悲伤的情绪展露无遗。
“我不能……再陪……”阿笙的手勾住薛落思腰间挂着的,那枚黑色剑穗。
后面的话,父子俩再也没能听到。
后面的事,薛骆迁记得十分清楚。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茫然无措和惊慌难过,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何为“剑”与“剑意”。
那些黑衣人几乎在顷刻之间,便被那把利刃取了头颅,在年幼的他的记忆中,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再睁眼,他就只看到爹站在血泊中,双眼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他还记得,那日是来了一个高手的,爹与那蒙面高手打得难分胜负,最终还是伤了那人,可爹也受了伤,体力更不支,(防屏蔽==)那人趁机负伤逃走,爹没能追上。
在后来逐渐长大的日子里,薛骆迁不止一次地回想起当年,爹站在血海尸山中间呆愣了片刻,简直犹如活阎王在世,许久,才慢慢走回娘的身边。
爹扔了逢山,将娘的尸身紧紧地抱在怀里,脸埋在那头秀丽的长发中。
不知道缘由,当年小小的薛骆迁并不敢上前,好像那个整日里嬉皮笑脸的男子,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一般,凶神恶煞,可怖至极。
那时的薛落思,叫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那般畏惧。
小骆迁没有再看一眼身后的竹林,那对泥塑也再没能完成。
“……继续在外太过危险,我爹便带我回了家。”
北冥晏握住薛骆迁的手,直怪自己笨嘴拙舌,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好,忽然,他猛地坐起来:“那个逃走的人!他还活着?他是不是头目?你有没有查出来是谁?”
薛骆迁冷冷道:“他?不过是个走狗罢了。”
“啊?你知道?”
“嗯。”薛骆迁的神情忽然有点犹豫:“我……阿晏,其实……”
每次薛骆迁吞吞吐吐,几乎都是担心他的看法,北冥晏明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更不会离开你,这你是知道的。”
薛骆迁深吸一口气:“……那个人是牧云天,西厂第一高手,也是刘域派遣来的人。刘域从未放下与我爹的恩怨,遂自我爹辞官离家,就一直暗中派人搜寻他,欲意除之而后快……而牧云天,是我杀的。”
“啊?”北冥晏慌神,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薛骆迁赶紧抓紧他的手:“阿晏会怪我杀人吗?只因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报此仇,我难为人子。”
“不,他并不无辜,我只是有些吃惊……”北冥晏思衬了一下,安慰道:“我没事。你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
若没记错,薛骆迁与牧云天比武的那日,正巧是他与云初灵闲扯上的那日,也就是说,当日薛尧衫和霍连城都未到场。
“你是如何杀的他?他不是与其他三人一样,都是被细雨针害死的?”
薛骆迁摇头:“不是。他身上的针,是我事后找北冥家主借来的。”
北冥晏一愣:“他借了?你怎么同他说的缘由?”
“实话实说,祖父与我一起去借的。”
北冥晏大吃一惊:“薛前辈?!”
薛骆迁缓缓道:“当年我爹回家后不久,便开始四处调查那日的幕后真凶,祖父也出力不少,很快便查出此事与西厂有关。
“那些黑衣人与我爹过过招,尤其是牧云天,我爹自小习武,只要过招,认出招式并不难,但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实际能拿出来的证据,薛家毫无办法。
“近些年,西厂势力倾天,越发独大,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能轻易出手,若是出了任何差池,西厂本就视薛家为眼中钉,定会对薛家不利,也会打草惊蛇,遂我一直等到今日。”
北冥晏忙点头,薛骆迁的耐性与筹谋,他是见识过的。
薛骆迁继续道:“我爹当年就是因不愿连累家人,更苦于无据,最后才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几年撒手人寰的。临终前他不断嘱咐我,要我必须为娘报仇,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既然西厂与碧血宗私下恐有往来,碧血宗此次又如此执着于我,我便将计就计,正好解决了牧云天。此事,祖父对此全部知情,霍前辈也是如此。”
“那,你那日说牧云天死得很惨,是……”据后来姬朝星的形容,牧云天是四个惨死鬼里,死状最难看的一个,身上起火,活活烧死的,最后身体都烧焦了,死前疼得五官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