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珍贵异常,即便是南明宫中也极为稀少,皇后嗜好此香,宫中便有一调香师投其所好,将橙花与银针松叶混合研磨制成熏香,堪以假乱真。
只有与那橙松花香几无二致,才能引来嗅觉敏锐的毒蜂,可那调配方子是调香师吃饭的家伙,研制多年才得以成功,自然绝密,这婢女年纪轻轻,怎会调得如此精准?
南明北雍常年战乱,通商虽不受限制,两国之间民众却大多相互敌视,极少迁居。
据管家昨日所说,这婢女是三年前进府的,是谁将这颗棋子送到了张夫人身边?
沈昭想到薛容鹤方才模样,有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在心中成型。
靖安城位于北雍边境,与南明离州接壤。
三年前,秦序曾代天子前往边境巡视,与北雍接壤的随州、离州是必去之地。那么北雍朝堂中与他联系之人,是否曾在靖安城与他见面,就此勾搭成奸?
而张刺史坐镇靖安城,这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当年他或许发现了什么。
此事虽于北雍无碍,却是秦序的把柄,是他心间的一根刺。
婢女祖籍南明,又在那时进入刺史府,她背后之人昭然若揭。
张刺史一家,大概只是北雍那人稳住秦序的牺牲品罢了。
他们忠于自己的国家,死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三年后,随州战败,“沈离”被流放。
对于秦序来说,当他成功独揽大权之时,就到了拔刺的时候,那屠夫想必是他花钱买凶,婢女与他里应外合杀了张刺史。
可张少爷和张夫人何辜?!
观昨日张夫人神色,根本不像知道此事那般惶然,只有丈夫和儿子死去的悲痛。
沈昭双拳紧握,恨不能现在冲回南明,提剑入秦府,让那草菅人命的狗贼血溅当场!
牵涉三年前一事的人都死绝,婢女也是个废子,本以为用毒做成意外便可脱身,谁知被薛容鹤识破,在狱中一头撞死了。
薛容鹤只能草草结案,便回了客栈休息。
他立在窗前,并不点烛,静静望着城中点点灯火,眸中情绪难辨。
他差一点就能知晓与南明太傅秦序勾结之人是谁了,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张刺史将夫人瞒得很好,薛容鹤曾私下试探过她,却什么也没问到,而唯一有可能知道此事的张少爷,也在回来奔丧的路上死于幕后之手。
三年前,锦西城被南明攻破,外祖父为城战死一事异常蹊跷,他追查多年无果,这其中是否有秦序的手笔?
薛容鹤眼睫低敛,瞥了眼身后悄声出现的黑金卫,“查的如何了?”
“回殿下,朱雀司消息,随沈离流放的沈家亲眷中,确有一表妹与其同队,详细生平还需再费些时日前往南明核实。沈离于五日前伤口溃烂而亡,葬于南明边境荒郊,尸骨难寻。”
五日前?这倒与沈昭的出现时间对上了。
薛容鹤眸中情绪难辨,“知道了,细查沈昭。”
黑金卫领命而去。
第4章 长阳
◎嚣张八公主怒抽朝廷命官◎
一阵马匹嘶鸣响起,沈昭一惊,睁开眼睛。
她昨夜思虑甚多,睡得晚了些,被吵醒本就不耐烦,瞥了眼天色心中更是没忍住骂了句。
天都没亮,究竟哪个二愣子这时辰出发上路!
哪知下一瞬,她的房门便被大力敲响。
“沈姑娘,殿下要见你。”
沈昭面无表情瞪着帷帐片刻,心中将薛容鹤骂了个狗血喷头,随后应道,“好的,麻烦侍卫大哥了,我马上下去。”
她起身穿好衣服,随意抹了几把脸,多年军营生活让她动作迅速,却又掐着时间装作姑娘整理仪容,刻意磨叽一阵才出了门。
沈昭跟着护卫下楼,薛容鹤正立于客栈院中,慢条斯理地梳着踏月的鬃毛。
马养久了通人性,它见沈昭过来,突然打了个响鼻,躁动地蹭了几下蹄子。
沈昭装作不敢靠近踏月,犹疑着退后几步,行礼后垂头安静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薛容鹤瞥过来一眼,眸色深重,“昨夜本王得到消息,沈离因伤口溃烂而亡,你可知晓?”
她一愣,泪水潸然而下,朦胧间望向薛容鹤,“殿下所言属实?表哥一世英名,竟落得此等下场!”
“本王何须骗你。”他冷眼看着泣不成声的沈昭。
她掩面哭泣半晌,突然跪倒在地,“殿下,我已是无家可归之人,求您留下我,日后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
她身子伏得很低,几近尘埃,薛容鹤垂眸,毫无动容之意,“半柱香后出发回长阳。”
沈昭一愣,随即再次叩首道谢,“多谢殿下!”
不知不觉已走了半月有余,薛容鹤似乎并不急着回长阳复命,一路上走得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