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姑嫂二人已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阮春涧眼波流转,虽身处牢狱却宠辱不惊,听罢薛清月诉说失踪案始末,满眼惊喜地看向沈昭。
“沈姑娘以一人之力与凶手周旋,为其他人换取逃跑机会,当为女中豪杰,本宫、姐姐深感钦佩。”
薛清月见她换了自称,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三哥死后当日,父皇便下令褫夺三皇子妃与张家封号,尽数贬为庶人,昔日“本宫”的自称,已然用不得了。
“多谢阮姐姐,我愧不敢当,”沈昭笑了笑,“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罢了。”
这位三皇子妃与她那位暴戾的夫君多有不同,若是换成薛世瑾,这会儿恐怕都要伸出栅栏掐沈昭的脖子了。
阮春涧还要说话,却听狱卒伸头喊道,“一炷香就要到了,你们快着点。”
“我们马上就好,麻烦大哥再等一会儿。”沈昭挪了挪身子,挡住薛清月。
阮春涧眼中含泪,她紧握一下薛清月的手,随即放开后退半步,再次恢复了坚定神色,“清月,走吧。”
薛清月伸手去拉她,却被摇头拒绝,紧接着回身拉住沈昭,哭道,“昭昭,你把三嫂救出来吧,好不好?我会带着她离开长阳,永远不回这里。”
“清月,莫要为难沈姑娘!”阮春涧神色一变,厉声道。
“可我已经失去母妃和三哥了,”她泪眼朦胧,恨不得嚎啕大哭,却要压抑住声音,不能让狱卒察觉,“三嫂,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阮春涧轻叹,“自我嫁给你三哥起,我便是他的妻,要与他荣辱与共。但清月你记住,这是他人眼中的荣耀担当,却是女子身上的禁锢枷锁,我只希望你做个自私之人,永远为自己而活。”
“好了没有!”狱卒急道。
“来了。”
沈昭动容,郑重又敬佩地看向阮春涧,对她点了点头,随即为泪流满面的薛清月带上兜帽,拉着她出了天牢。
五日后,阮春涧、张家一干人等皆赐毒酒,死于狱中,薛清月亲自去收尸,得皇帝默许,将人尽数葬于城郊荒地。
阮家,从始至终无一人现身。
入夏之后,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热得人神智昏昏,只有夜晚才得以喘息。
自失踪案结案后,薛容鹤又投入了大理寺的陈年旧案中,忙得整日不见人影。
没了暗卫盯梢,沈昭行事方便不少。
前几日,她趁夜色从大理寺证物房中掉包了那半块风雨令,放了一个假的进去。
这东西已经归档,且毫无疑点结了案,今后便是放在那里落灰,不如让她物尽其用。
查秦序一事断了线索,她只好放线钓鱼,风雨令现世便是那个钩子。
虽说风雨令是稀缺物,但拍卖行的老师傅慧眼如炬,否则这么多年以商人的仿造能力,恐怕早就泛滥了。
沈昭不敢托大,只好半真半假的找接脏活的古董师傅接了下半块,果然过了拍卖行的关。
风雨令不适合明着拍卖,她便提了暗拍的要求,以卖主不露面的形式,由拍卖行代理与买主谈价交易,事后将金银转付卖主。
距她易容找上拍卖行已有两日,风雨令是抢手货,出价再高也有人买。
果不其然,才挂出去一日,拍卖行便递了有人要买的消息。
鱼,上钩了。
风雨楼对令牌流出控制得极为严密,一旦放出消息,最早寻上门的不是真正想买之人,反而会是风雨楼。
长阳据点的人自然清楚放出了多少令牌、又有哪些人持有,拍卖行突然出现一张从未见过的令牌,自然会引起他们注意。
沈昭倒要看看,这第一位买主是何人。
暗拍一向留到拍卖会结束后才会开始,正是月黑风高的好时候。
她这几日总往金樽楼跑,府里人早已习惯她晚归,喜宝跟了两次便说什么也不去了,毕竟她可扛不住沈昭灌酒,第二日起来还头疼欲裂,难受得紧。
待梆子响了两声,沈昭晃晃悠悠出了雅间,起身向茅厕走去,小二本要搀扶,被她一手挥开,还扬言自己没醉,解个手便回来继续喝。
后院灯光昏暗,宾客都在楼中喝酒,无一人往来。
沈昭扶着廊柱醉醺醺地走了几步,半途中却突然不见了踪影,若是此刻有人经过,恐怕要大喊一声闹鬼。
她脱去被酒液浸湿的外衣,露出里面的夜行服,掏出面巾系好,双脚用力一蹬便翻过墙去,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赶到拍卖行正巧遇上暗拍散场,沈昭在暗处细细打量每个出来的买主,只见众多大腹便便间,有一劲瘦身影走了出来。
暗拍有个弊端,那便是买卖者之间并不互通信息——毕竟都是些不光彩的物件儿,拍卖行为了防止出现后期寻仇之类的事情发生,便订下了这样一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