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昭不甘心!
沈家手握重兵,南明历任皇帝都礼遇信任有加,而如今天子势弱,太傅秦序从中作梗,致使圣心与沈家背离。
随州一战,她曾向距离最近的离州求援,快马不过三日,粮草援军却十日未到。
她断不会记错,离州守城将领乃秦序一手提拔,其他临近三州的参军、刺史中或许都有秦序的人,导致她苦撑十五日既无援军也无粮草,最终城破兵败。
城破也极为蹊跷,她从未下令开城门,敌军却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城中,说不清是哪个城门破了,这其中恐有内应。
秦序早已布下这一盘大棋,只待她一倒,他便可挟天子令天下,权倾朝野、只手遮天。
风雪愈急,凸起的石块撞击背部,将沈昭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闷哼一声,咽下喉间涌出的鲜血,曾经横刀策马的身影脆弱万分,消瘦得令人心惊。
待逐渐接近山脚,坡势渐缓,沈昭伸手扒住泥土石块,浑身用力减缓速度,慢慢停了下来。
她身上伤口尽数崩裂,曾被银针插入的指尖缝隙也重新渗出血来,又从山坡滚落,仿佛骨头都碎了。
沈昭急喘几口气,松开被咬出血的嘴唇,瘫在原地躺了片刻,待力气恢复些,忍着疼痛起身继续向山下走去。
她还不能停,追兵的脚步声仍在身后,虽暂时拉开了距离,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温热血液自伤口崩裂处缓缓渗出,她的生命也随它们一点一滴流逝。
沈昭身形摇晃,大路就在眼前,她却被高热侵蚀,最终眼前一黑,摔倒在路旁的枯黄野草中,再难爬起来。
身后追兵犹如猎犬一般,奔袭而至,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长刀斜提,架在沈昭脖颈处,稍一用劲便能取她性命。
他神情冷漠,眼含嘲讽,“沈将军,兄弟们是奉旨办事,得罪之处您多担待。以您的本事,流放只是一时,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别连累兄弟们的小命了。”
沈昭微闭的眸中寒光一闪而过,袖中贴身匕首出鞘。
此处乃官道,通往北雍边境第一大城——靖安,现下天色大亮,她只要撑上一段时间,必然会有人经过。
追兵身着南明甲胄,若在此处大动干戈被人发现,弄不好便会扣上挑衅的罪名。
北雍正愁没理由攻打南明,若他们真被抓住,届时北雍以此为借口举兵南下,他们便是千古罪人。
为首之人自然也明白这点,这才劝她“多担待”,想让她放弃抵抗,乖乖随他们回去。
沈昭心下冷笑,利刃出鞘便要见血,她若是真与他们回去,那才是性命难保。
剑拔弩张之际,突见路上尘土飞扬。
“何人挡道,还不速速退下!”
那护卫身着护甲,□□马匹带有马蹄铁,一望便知是军队战马,来人身份不简单。
南明为首之人见是军队,顿时慌了神,瞥了眼满身鲜血的沈昭,估摸着她也活不长,就算带走恐怕半路就成尸体了,反倒累赘。
“走!”
他当机立断抛下沈昭,带着另外几人迅速隐入山林。
沈昭如释重负,将匕首隐入袖中,瞬间解开衣中束胸,恢复了女儿身。
她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喉间拼命忍耐的血霎时喷出,反倒觉得胸口憋闷顿消,舒服许多。
众多骑兵纵马而至,山林中地形复杂,他们便没有上前追。
长戟斜垂,利刃重新架在沈昭细长的脖子上,他们身着护甲,久经沙场杀气腾腾,盯着沈昭时,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护卫簇拥下,刻有繁复花纹的马车缓缓而至,修长手指撩开帘子,露出一双狭长阴鸷的眸子,暗沉不似活人,轻瞥沈昭一眼,“你是何人?”
沈昭袖中双拳握紧,心中杀意几乎按捺不住,怎会是他?!
她如今血与土混了满脸,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一般,也难怪薛容鹤认不出她。
薛容鹤乃北雍七皇子,因屡立战功被封贤王,外祖白家曾执掌十万黑金铁骑,三年前她与白老将军在锦西城交战,薛容鹤也上了战场。
那时他手段尚且稚嫩,沈昭已在战场历练三年,军法、搏杀功夫十分老道,曾于乱军之中刺了他一枪,谁知他武功也不差,躲得快没有伤及骨头脏腑。
没想到随州一战再遇,这人手段变得诡谲狠辣,调兵遣将与她不相上下,可谓棋逢对手。
若不是秦序通敌,随州之战胜负难说。
他们生于不同国家,无论战场上如何,自那一刀之仇、随州城破之时起,便注定为死敌。
沈昭眼前一花,骤然浮现那夜随州景象,如同梦魇将她拖入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