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跟上吧。”
薛容鹤深深看了沈昭一眼,他明白她的意思,但又忍不住去想,是否也在暗示他对她保护太过?
一行人终于动身,向冀州而去。
江泊野给沈昭递过几瓶伤药,“这是表姐送来的,让我务必交给你。”
“多谢。”
沈昭笑着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二皇子妃对朋友一向大方,这伤药一闻便知极好,怕是宫中都不多见。
江泊野眼尖,看见沈昭腰间挂着的泠霜一愣,随即狡黠一笑,“你可知断虹与泠霜另有渊源?”
“渊源?”沈昭想了想,“我只听闻断虹、泠霜的前三任主人皆是夫妻,但三十年前最后拥有它们之人身死后,这两把匕首便不知所踪了。”
江泊野神情有一瞬间的古怪,指了指走在前面的薛容鹤,“他没告诉你断虹在何处?”
沈昭摇头,好端端说这个做什么,莫非薛容鹤还找到了断虹?
她拔出泠霜看了看,又收回鞘中,比起泠霜,她更喜欢龙鳞一些。
泠霜刃薄且软弹,使用时需巧劲,龙鳞则刚硬,若是重量称手,倒是个护身的好东西。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待出了城郊林道,便纵马疾驰一路东去,仅用半月便到了冀州。
入了冀州地界,越走越是荒凉,原被称为“天下粮仓”的富庶之乡,如今流民遍地,庄稼早已毁于一旦。
许多田中淤泥堆积,无人清理,不知是主人逃荒而去,还是早已被洪涝冲走、丢了性命。
众人夜宿荒野几日,终于在临近受灾之地,见到了炊烟袅袅的村落。
为了不惊扰村民,他们下马步入村落,走近后才发现所煮并非米面,反而能闻见一股肉香。
薛清月从未走过这般远路,纵然途中偶有野兔野鸡解馋,却多数是干粮简单充饥。
冀州饥荒,能吃的早被当地灾民搜刮一空,就连野草野菜都难以见到。
今日却在一个村落闻到了肉香,简直将她馋虫都要勾出来了。
“七哥,咱们进去看看吧。”
沈昭与薛容鹤对视一眼,却也没阻止薛清月,只是跟在她身后进了村子。
众人循着肉香而去,却没碰见一个村民,难道都聚在屋子里煮肉吃?
士兵们面面相觑,千骑长却本能地感觉到不对,比了个手势让士兵们提高警惕,将薛容鹤四人护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薛清月率先奔至散发出肉香的屋前,透过蜡纸破碎的窗棂,她看见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不停搅动锅中肉块,不大的屋子里围着十几个人,扑鼻香味自袅袅白汽扑面而来。
“老人家,”薛清月轻叩窗棂,笑着问道,“这是什么肉,好香啊??????”
她话音未落,那老者与十几个人同时转过脸来,直直看向薛清月。
露出灶台旁放着的一颗头颅,地上还散落着一件小孩的衣物,上面沾满了血迹。
沈昭就站在薛清月身后,见状瞳孔紧缩,一把拉回薛清月,捂住了她的眼睛。
随即轻声安慰道,“莫怕,我们这就离开。”
她皱了皱眉,果然,事出反
常必有妖。
这村子距离九曲河不远,房屋多数倒塌,显然受了极重的灾,洪涝褪去,粮食与牛羊尽数被冲,早已不知所踪,更不要说周边野味。
粮食尚不能果腹,怎会有肉吃?
没想到竟是易子而食。
薛清月吓得愣住好一会儿,待众人退到村子中间时才缓过劲儿,猛地推开沈昭,冲至一旁吐了个昏天黑地。
江泊野拿着水囊连忙上前,见她舒服些将手中帕子递过去,低声安抚起来。
“怎、怎么会这样,”薛清月忍住干呕,红着眼眶道,“太残忍了,简直罔顾人伦!”
江泊野蹲下身子,将水囊递给她,神情认真,轻声道,“清月,繁花似锦之外便是如此,自古易子而食之事便不在少数,我们可以觉得恶心、残忍、狠毒,却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批判他们。”
他顿了顿,感慨叹气,“乃世道逼人也。”
“可那也不该、不该??????”薛清月下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哽咽着看向薛容鹤,恳求道,“七哥,咱们的粮食还有多余的吗?给他们分点吧。”
沈昭心中深深叹了口气,战乱之外还有天灾,而今日之景皆是天灾所造就吗?
朝廷的赈灾粮自两个月前源源不断运往冀州,薛盈川身负刺史之责却借机横征暴敛,只拿出少部分赈灾粮用以免费发放,其余反而以高价售出。
然而百姓哪有钱财再购粮,于是树皮、野菜、甚至是土,都成了充饥的“最好”选择。
对于皇帝来说,只是用人不当,可于百姓而言,却是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