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湛捏了捏手中的储物戒,踏了出去。
他也不知走了多久,偶尔会遇见死路。楚湛就换了个方向,重新走。
走累了。就停在枫树前。
终于走到崖道的尽头。到了这里,便没有刚才那么寂静了。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的。崖底下是奔腾的暗红烈焰,沸腾的冒出好多泡泡,一只只骷髅手从岩浆里伸出来。
“我到了。”楚湛道,“你可以出来了。”
“你知道了?你没有受我的蛊惑?为什么?”他的幻术足已让任何人沦陷。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来时,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吧。”
楚皇后轻笑,“好一个必死。难怪。”
“你给我看的我族人被灭的幻象是假的吧?”他希望听到一句假的。这样他的努力才有意义。他不想再在书中留恋了。他想快点结束。他想快点回到爹娘身边。
“假的。”他身体里的魂轻笑了一下。
“每一个来鬼陵的人,都是这样的下场吗?”楚湛问。
“是。经历一遍我所经历的痛苦。是这些狂妄的人的代价。”
“好。”
“你不怕吗?”
“怕。”
“不用怕。看看谁在接你。”楚湛的面前,闪现两个人。正是他的貔貅爹娘。再没什么能看到他们相安无事,更重要的了。他眼含热泪,往前奔去。
“湛!别跳!”
楚湛回过头。只见一个透明的灵体,渐渐有了形体,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一头雪白的头发,清癯的脸庞上满是沧桑,哪还有半点意气风发。这是陆十渊,又不是他。这是铃花鬼王。
“我错了。回来吧。”那声音是这般痛苦。
“你想救的那个人不是我。”楚皇后道,“你好好看清楚。——你想救的人是谁?”
“是你。一直都是你。”
楚皇后凄楚一笑,“太迟了。殿下。太迟了。”
他借着楚湛的身子就要跃下。
正在此时,一声更为凄厉的叫喊声响起。陆十渊刚一赶到,就看到楚湛一袭红衣正要往欲海里跳。鬼海有欲鬼万千,进入之后哪还有活路?
“楚湛!回来!”
声音是这般清朗正气,激得楚湛睁开眼。稍稍从楚皇后那里夺回自己的意识。他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回来救他了。可他说过不用他救的。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来不及了。
“陆十渊。我们下一世见。”他轻声道。
说完。头也不回地跃入了滚滚岩浆。
伴随的是陆十渊发疯的叫喊。他眉心的枫叶如火般燃烧,那透明的残魂也回到了他的身体,铃花鬼王的记忆跟着冲入他的脑海。所有失去楚皇后的痛苦,千斤压顶地挤在他的心上。
他如何对他恩宠百年,又是如何有了新人忘旧人,冷落了他。那数千个孤独寂寞的日子。又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跳入了欲海之中。
无能为力,兼之痛苦深沉的绝望……
看着心爱之人离去。
百年来。楚皇后拒不见面,杀了一个又一个人。因为怨力太过强力,将永世不得超生。这一切一切的罪孽,全部由铃花鬼王来背。他杀,他救。周而复始,
每一次杀人,铃花鬼王就要再经历一次失去楚皇后的痛苦。同样的对话,已历数百年。
所有的,所有,几要让陆十渊承受不过来。
鬼王怒吼,鬼崖上数万颗枫树全部都在一瞬间枯萎凋零,飘落在地上,狂风吹着枫叶飞舞,旋转。
天空漆黑的云层也跟着压了下来。
“不要——”
“不要啊——”
“楚湛。不要——”但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鬼哭狼嚎,楚湛被万鬼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所掉落的地方掀起灼热的巨浪,无数的风铃花蔓延开来,其中有一朵飘到了陆十渊的手心里。
离开陆十渊不远,一个书卷气极浓的老者在远处看着。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他们相隔很远,同样是透明的,没有人能看见他们。
正是张书灵和张神将。
“哎。仙君这一世可遭罪了。他不过说了几句气话,就要承受这么多痛苦。”仙君的情劫跟一般人的就是不一样。
“什么痛苦?我们仙君做了十世的大将军,方才以杀证道。他什么苦都受过。区区情劫,何足挂齿。”张神将一点也看不上那个楚湛。他跟陆十渊一样,觉得他愚不可及。他们都是军人,军人以军令为号,绝不会感情用事。就算受了伤,也以不要拖累人为标准。
但这楚湛完全相反,他感情用事,做事毫无章法,屡次让他们的仙君回去找他。还说出不需要他保护的话来。这就是意气用事。
他认为,仙君来渡什么情劫根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