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眼中的爱意炙烈到让他心醉,可如今只剩下冷漠。
他心中酸楚, 他用那种疏离淡漠的眼神看她之时,她想必也是如此刻般, 受着万箭穿心之痛。
许是上天也不愿他们人月两团圆,晚膳之时,竟然下起倾盆大雨。
逸娴沐浴之后, 踏入厢房内, 竟看见四爷站在床边。
此刻见她进来, 她竟瞧见他有些局促不安的挪到梳妆台前。
她本想去旁的屋子歇息,可忽然想起来晖儿所居的是二进小院。
拢共才四间房。
她不想去打扰晖儿夫妻二人,于是从柜子里取出毯子和被子铺在地面上。
她还未躺下,四爷却先她一步,合衣躺在地铺。
她只冷冷瞥一眼,旋即将床榻上的被子和床单取下,铺在地上,吹熄烛火之后,她也合衣躺在地上打地铺。
他的情,她不想再承。
初秋雨后的江南雨夜,只剩下雨打芭蕉点点愁。
即便有薄毯子与青石地面隔绝,逸娴亦能感觉到丝丝冰冷的寒意侵肌入骨。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只听房内吱呀一声,房内再无他的气息。
逸娴颤着唇,回到床榻上睡觉。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而房门被敲响。
“额娘,您睡了吗?”晖儿的声音传入屋内。
逸娴起身披衣,将房内打开。
“怎么还没睡?”
“额娘您快将这红糖姜汤喝下。已放至温热,刚好入口。”
逸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用猜就知道是谁让晖儿半夜送姜汤。
“额娘不吃嗟来之食,晖儿,我自己会熬。”
“额娘..”弘晖见额娘接过那姜汤,重新放回食盒内。
弘晖犹豫片刻,就将额娘搀扶回屋:“额娘您等等儿子,儿子去给您熬姜汤,儿子孝顺额娘是天经地义之事。”
弘晖说着,转身就入厨房开始熬姜汤。
不一会,他就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来。
逸娴将那碗姜汤一饮而尽,正要转身回屋之时,冷不丁瞧见四爷站在廊下。
她砰的一下,将房门关上。
此刻全然没了睡意。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声骤停,廊下的灯笼,将一道欣长的身影,朦朦胧胧倒影在窗棂上。
那道挺拔欣长的影子站了一整夜,逸娴亦睁着眼睛看了一整夜,直到天将破晓之时,那道身影忽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
逸娴匆忙起身,坐到梳妆台发呆,镜中她的眼睛里布满疲惫的血丝,眼下更是乌青。
她只梳了个满人姑奶奶的辫穗,就这么素面朝天的出了屋子。
她打开后门,来到巷子口寻到一处早市,买了些早点带回院中。
弘晖正将汗阿玛亲自做的各色早点端到饭桌上,瞧见额娘拎着早点回来,他有些尴尬的看向小厨房。
“方才额娘出去逛了逛,吃了早点,味道还不错,就买些回来给你们也尝尝。”
“额娘,您好歹吃些早膳可好?”
逸娴坚定的摇摇头:“额娘吃不下了。”
吃过晚膳之后,逸娴从晖儿书房里随意取来一本杂书,坐在院门口,边听着院内朗朗书声,边随手翻阅杂书。
“呜汪汪汪~”身侧传来一阵弱小的犬吠声,逸娴捻起一块肉脯,丢给蜷缩在一团破布上的小黑狗。
她前几日来的时候,就在门口遇到这小黑狗,她只随意丢了几块骨头,没成想昨儿这小家伙竟然将它的破烂狗窝叼到门口来了。
晖儿驱赶了好几回,这小狗却依旧我行我素。
“过来,今后就陪在我身边可好?”
逸娴朝着小狗招招手,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摇着尾巴冲过来舔着她的手指。
逸娴抱着小狗入内,亲自替它沐浴,这才抱着小狗再次回到门口,竟瞧见小狗的破窝上,站着四爷。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四爷。
但见他此刻湿漉漉的眼神正盯着她,他眼中带着祈求。
逸娴的心尖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以为,他可怜巴巴蜷缩在破狗窝里,就能像小狗一样,让他陪在她身边吗?
简直可笑至极。
逸娴抱起小狗,抬脚往巷子口走去。
才走到巷口,就见巡逻的兵丁腰间和顶戴上系着白布。
她正纳闷是哪个位高权重的人死了,忽而听见一旁的衙役在交头接耳,说大行皇后新丧。
她的脚步顿时刹住。
明知道这是她的结局,明知道他会选择大清江山,可她此刻从旁人的口中听到她的死讯,仍是有些难过。
皇后薨逝,他这个当皇帝的,也该回紫禁城了吧。
逸娴如是想着,可脚下的步伐却犹如千斤重。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如今他只是大清皇帝,不再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