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估计他做梦也没想到,苏青柠和赵显明会带着官府的人来。
捕役头都没抽刀,只大喊了一嗓子:“收铺子是县太爷下的令,谁敢阻拦!?”
那帮狐朋狗友就瞬间跑了个干净。
“你们……你们这帮无义之徒!”赵阿成倒还真是个有种的,一看众人都跑了,他居然没怂,自己一个人握着把砍刀就冲了上来。
不过结果可想而知,都不用其他衙差动手,捕役头一个人就把他收拾了。
捕役头还以扰乱衙门执法为由将他拎回了县衙,贺永安也履行承诺,拿着赵桂芝委托苏青柠写的和离书,强行让其在上面签了字。
没了赵阿成,二婶虽仍有不甘,却也不敢当着官府衙差们的面说半个不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房契交了出来。
至此,那两间被赵承金霸占多年,甚至让赵承礼付出生命代价的铺子,终于回到了赵显明手中。
而当晚,赵显明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原身小时候,不过却是以上帝视角,看到了原身小时候的生活。
还是榆树村那一方小院和那两间茅草屋,却不像现在那么破,连屋顶的茅草都是新的,似一家人刚搬进去。
他也看到了赵承礼夫妇,两人都是清雅俊秀的长相,赵承礼温柔俊朗,其夫人薛氏娴静端庄。
夫妇俩一个坐在院子里修理农具,另一个穿着围裙,忙里忙外喂鸡喂鸭。
原身的腿那时也是好的,绕着院子中间那棵树疯跑,开心的追着一只蝴蝶。
薛氏怕他摔倒,便笑着喊他让他小心一点,同时埋怨赵承礼这个当爹的怎么也不说他一声?
赵承礼便温和一笑,将原身叫至身边,从身旁拿起一本书让他读。
原身似有些不愿,扭捏了两下,最终却还是无奈地拿着书本大声诵读起来。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幼童稚嫩的读书声如秋水潺潺,清脆而响亮,在小院上空不断回响。(1)
此后画面便如快速翻页的书卷,等再次定格时,原身已是一副少年模样,小院里也愈发热闹,除了鸡鸭,薛氏还养了猪,种了菜,整个院子一片生机盎然。
原身背着书袋自院外
蹦蹦跳跳地归来,并拿出一颗糖果给赵承礼夫妇看,说是夫子夸他念书念的好,奖励给他的。
夫妻二人自是高兴万分,赵承礼还将身高已至他肩膀的原身举过头顶,原身大喊着放我下来,薛氏也是一脸娇嗔的责怪赵承礼不该不知分寸……
三人的嬉笑声直冲云端。
然而下一秒,画面再次一转,浑身是血已陷入昏迷的原身被几个村民急匆匆地背了回来,那几人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原身莫名从山上滚落下来的遭遇,其中一人还提及了赵承金的名字。
但这显然被只惦念儿子伤势的赵承礼夫妇忽略了,两人一阵忙活,又是请大夫,又是凑钱为其治伤……
画面又开始飞转,待再次定格,便是原身孤单地坐在赵承礼亲手为他打制的轮椅上,满眼羡慕地看着外面飞奔在田间地头上的小伙伴,神情也在那些人的身影逐渐走远后一点点变得黯淡。
这时的小院,早已没了之前的欢声笑语,只有赵承礼看向儿子落寞的眼神和薛氏一次次转过身低头抹泪的身影。
再然后,春去秋来,岁月如梭,小院中间的大树,枝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待再次看到原身,他已长大成人,身量疯长,眉目也与现在一般无二,变得更加清雅俊秀,然而不变的,是他座下的轮椅。
赵承礼和薛氏也双鬓染霜,曾经挺直的脊背弯曲佝偻,俊朗和娴静也早已离他们远去,从头到脚都是生活和岁月留下的憔悴印迹。
这段梦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很快,赵承礼夫妇也消失了。
他们一个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另一个很快也被人抬出了院子。
之后,小院便开始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破败,房屋塌陷,围墙断裂,鸡鸭一个个死去,连墙角的菜地也荒芜枯萎……
长满杂草的院子里,便只剩下原身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再之后的梦境,便长时间地陷入了一片昏暗压抑的氛围中,主角依然是原身,但他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幽灵一样,整日孤独的徘徊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干着不知所谓的活、一个人摔倒、一个人爬起、一个人在漫长的黑夜里抱着被子无助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