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怀啸站在楼梯上,他开口:“你来做什么。”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
“我想好了,”青年说,隐有哭腔,“就算我死在他手里,也不能让一切错下去。”
“你回去,”洪怀啸冷冷命令,“胡笑,带他走。”
戴墨镜的保镖点了点头,拉动青年的胳膊。
“我不走,我不会走,”青年说,“你必须告诉他,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就让他一直这样错下去。”
他讲话的姿态竟然可以如此纯洁良善。
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让我去死的时候,他几乎是穷凶极恶的。
撕开,把记忆里那层纸撕开,让我用眼睛去看。
“告诉我什么,”我望着那皮肤白皙的年轻人。
“小杰,”他抽泣几下,说道,“你应该明白,你和你大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叫我小杰。
“这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我们两个听的,”我瞥了一眼洪怀啸。
他面无表情。
“我知道,我和你大哥曾经的感情,让你心生向往。”
这矫揉的表达,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你才,你才模仿我的穿衣打扮,偷你哥的领带,”他听起来委屈极了,“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放下了,为什么又找机会回来。”
“我模仿你的穿衣打扮?”我走近他,捏着他的领子来回翻扯,“说起来,你这身,跟我身上这身,确实很像。”
他柔弱地站在原地,任我拽得乱晃,哪里还有前几天把我逼到鞋柜前的张狂样子。
很白,他的确很白。
就算在暗淡的夜色里,也像是发着柔和的光。
只是那张脸,从下往上望,并不算漂亮。
皮鞋底的花纹,我也看不清楚。
“都怪我,怪我和你大哥,”他吸了一下鼻子。
“确实怪你们,”我松开手,在保镖身上抹了几下,“你的衣服一看起来就很贵,我以前那么有钱吗?”
孟梵玉愣住了。
“我们今天穿得也很像,不过我身上这身,是我大哥买的,”我耸一耸肩,“看来我哥对你旧情未了,拿我当替身了。”
孟梵玉嗫嚅:“我……”
“是不是啊大哥!”我回头,看到洪怀啸仍然站在阶梯上。
往事在我脑海中一帧一帧地闪过,缓慢播放,一秒钟像一辈子那么长。
原来我的单恋这么出名,闹得孟梵玉既做阎罗又扮观音,一心要救我出水火。
都是我一厢情愿么?
我朝他微笑。
还是你洪怀啸贪心不足,既想要让我的爱无穷无尽,又要我无欲无求呢?
第25章
“不过你放心,”我伸手去拂孟梵玉单薄的肩膀,“我已经放下了,所有病都治好了,我马上会跟我男朋友飞去美国结婚,你以后不需要再把我小时候的任性记在心上。”
孟梵玉在我碰到他时下意识瑟缩,眼中泪水盈盈,闪着几分惶惑。
“我祝你们幸福,大嫂,”我趴在他肩头,轻声讲道。
下一秒,我从胡笑和孟梵玉中间挤了出去,手在胡笑微鼓的口袋中轻轻一捞。
“洪天杰!”
我回头,望见洪怀啸快步走下楼梯来到玄关,刚要追出来,就被孟梵玉堵了回去。
他扑在我大哥胸口,低着头啜泣。
我不想再看,握着车钥匙赤着脚往外走,走过微湿的土壤和枯草。
我没有鞋子,也没有证件,可我现在很想离开,随便一辆车给我开都可以。
我坐进胡笑的黑色轿车,插进钥匙开动。
洪怀啸已经追了上来,他的呐喊只响了一瞬,就被逐渐上升的车窗隔绝在外。
我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颠簸着横冲直撞,碾压园中的植物,撞开了白色的栅栏。
行驶在平坦的马路上,我忽然感觉颊边微凉。
我太累了,连哭的力气都不太有。
大哥,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是否对我要求太多。
一边要我的爱,一边又担心自己的爱变成什么把柄。
不容许我退半步,也不许我往前走。
假如爱一个人就要攀登风雪中的山川,我是冻死在背风处的枯骨。
只因为我哥告诉我,不必往上爬,但也不许回到山脚。
天不知道何时黑了,我记得燕哲林在时,窗户外还是亮的。车灯远远地照着,我麻木地转弯,前行,路过许多幢别墅。
洪怀啸说他曾对我毫无保留,可我也没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我甚至理解他利用我卑劣的秘密将我踢出遗产继承名单。
假如我要一点,什么都要争取,他是否还有余力用一副冠冕堂皇的面目应对我。
爱,爱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提速,只想一个人开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