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胡笑送你,”洪怀啸在我身后喊。
我挥了挥手,绕过屏风。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兄弟相争也是如此。我各方面都是完完全全的败者。
胡笑为我哥办事好多年,按理说可以信任,但他长了张狐狸脸,和他共处,我总觉得不舒服。
走在路上,风渐渐变冷,吹得我胃痛。
我叫了辆车。
回到洪怀啸的房子时,饭已经做好,不用猜,他一定打电话回来吩咐过。
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正了正,草草地吃光了碗里温热的汤面。
我洗完澡,擦干头发,连着打了个喷嚏,一头栽倒。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醒来睡去好几次,睡意不浓不淡。
我总觉得冷。
房间的味道一如从前,让我想起前些天我哥用指尖触碰我的瞬间。每一下轻按,都使我想要躲藏。由此,我也想起更深更远的,在他怀抱中的感觉。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外。
我急忙闭上了眼睛。
门吱呀一声响了,安静了十几秒后,又轻轻关上。
这就是兄长,他会在你睡觉的时候打开你的门,却不会再往前迈出一步。
除非。
除非。
马上你就要走了,以后你们也不会再见面。
我在心中告诉自己。
就一次,就这么一次,就当看在你孤身在外许多年,老天施与你的一份见不得光的奖赏。
我坐起了身。
我梦游了无数次,身体比大脑更清楚其中的章程。
不会摸索,行为果断却也连续,就算碰到什么东西,也不会停下来。下床,缓缓行走,像醒着那样。
我拧动门把手,赤着脚走出去。
什么也没有撞到,只闻到了我哥身上的香水味。
我紧闭双眼,把自己当作幽灵,慢慢地行走,偶尔停留。
一步,两步,三步。
游荡出一段路后,那熟悉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
像从前一样。
他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走得很慢,很轻。
我妈说过,我小时候梦游,谁也不敢中途叫醒我,有一次她忘记锁门,我竟然直接走出了门,走上了马路,天蒙蒙亮,我妈忽然惊醒,看到我推开门,闭着眼从外面回来。
我妈说,那像个噩梦。
再后来,我上学,寄居在我哥的住处。
我哥决定跟在我身后。他从不放任我自己去走。
我停住了脚步,转身,慢慢地原路返回。
一路空荡,什么都没有碰到,却在路过某处时,闻见熟悉的香水味。
那意味着我刚刚和他擦肩而过。
而他也正沉默地站立着,默默注视着
他看出来了吗?他看得出来吗?
我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一切还未结束。
我蜷缩起来,搂住半截被子,真实的困意上涌。
卧房门没有关,那脚步声再次响起,一路没有阻碍,渐渐来到了我的床边。
有一双手降落,轻柔地潜行过我颈下,另一只手则捞住了我的腿弯。
我被抱了起来,我装睡,四肢垂落,被抱着游移。
没过多久,我就被放到了另一张床上。
床铺微凉。
这我哥的房间。
我毫不怀疑。
我躺着的,是我哥的床。
下一秒,一条手臂箍了过来。
第6章
被箍进他怀抱的那一刻,我的心跳似乎停了。
我没出息,总是辜负我妈的期望。
一个晚上,整整一个晚上,我半梦半醒,昏昏沉沉,仿佛回到十七八岁,又生怕自己回到了十七八岁。天蒙蒙亮时,我彻底醒了过来。
我知道,我得快点离开了。
为了那一个拥抱,我不惜假装梦游,再待下去,不知道我还会做什么。
轻手轻脚地下床,火速钻进自己的卧房,把门反锁好后,我开始整理行李。睡衣丢在地上,我赤裸着上半身拉开衣柜,扒拉了几下,衣服没乱,我的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哥依旧会把我抱到房间,在我睡觉时拥抱我。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朦胧的衣柜里,竖直悬挂的衣物整整齐齐,最里面几件秋冬的外套还罩着防尘套。
虽然我回到家后没找到那套只属于我的杯具,但衣柜里有这么多符合我尺码的衣服,我哥也是早做好了收容我的打算。同父异母,相差六岁,他对我也算仁义尽至。
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也应该有。
我改了名字,有工作,有存款,在外面自己住也没饿死。我甚至还结交了两个朋友,燕林哲,丢丢。假如加上我带的班级的语文老师刘静渊(我借过她雨伞,她借过我会议笔记),我就有三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