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杨清誉没有想到,写出如此文章之人,竟是个养尊处优的王府公子,同他从前一直提拔人所用的原则大相径庭。
孟凛好似知道杨清誉在顾忌什么,他坦言自己曾离家十载,数年来漂泊在外,体味众生百态,因而才写出文章,一愿报效朝廷,二愿自己从前经历不再让世间百姓再行体会。
杨清誉挠了下自己花白的头发,他眯着眼睛去看站在面前的年轻人,竟让他心里升起一丝庆幸,他当即信了孟凛所言,这个年轻人让他满意之至,他从前也曾提拔寒门子弟,但囿于出身,这朝中的势力让他施展不开,旁人总是多加阻碍,但孟凛不一样,他出身王府,无论爬得多高也无人胆敢置喙。
他仿佛是找到了肃清朝政的一个缺口,让他那忧心满头的白发有了宽慰似的。
那日杨清誉让孟凛空手回去了,然而又过了几天,孟凛升官的消息就传入了王府,他以内阁学士的身份进了杨清誉的保和殿。
得到的信任来之不易,因而此事之后,孟凛在朝中也算兢兢业业,然而事情才过了不久,又发生了变故。
杨清誉出事了。
作话:
演技小孟~~~
这两天搬家很忙,先把昨天的更新补上
第121章 刺客
近来天气愈发炎热,杨首辅却一向以为“心静自然凉”,尤以读书静心,故而特意让孟凛近期在国子监筹办场讲学事宜。
这事是杨清誉一手吩咐下去的,因而国子监那边很是主动,孟凛在北朝科举中第之时又做过讲学的事情,这事情办起来极为顺利,不过两日就筹办了七八。
讲学前一天,杨清誉特意前来国子监查看部署安排,这日日头毒辣,午时之前就已经没什么凉爽的阴凉地了,这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亲自顶着日头过来,他头上的银发在烈日下闪着白光似的。
下面的侍从撑了伞过来,孟凛方才要过去给杨清誉禀告,因而示意了个眼神把伞接过去了,他亲自给杨清誉支起了伞。
杨清誉意识到头顶遮了阴,偏身一看是孟凛,他摸了把胡子,“你一人陪我于国子监转上一遭。”
孟凛的半边身子露在日头下面,他眉眼和顺:“是。”
午前学生还未休学,国子监里面很是安静,两人走在路上像是话着日常。
杨清誉竟然对孟凛出奇的好,孟凛来南朝这些日子,从未觉得有谁值得他有所留恋,可这些日子这老先生竟是真的把他当了学生一般,哪怕孟凛知道他其后的深意,却也身在其中察觉到了他的不同之处。
这老先生熟读圣贤,的确是有几分文人风骨在的。
长廊处还有微风吹来,杨清誉阔袖微摆,他侧首问道:“这些日子倒是忘了问你,你从前就学是在何方?”
孟凛一副温雅模样,跟着一道缓步走着,“学生十二岁离家,从前其实是与孟家儿女一道于国子监就学,从前父亲,父亲跟前皆以成就而论,因而幼时勤奋刻苦,而离家之后,行走于王府之外,漂泊无依,不似从前那般能有先生将书送到眼前,却也有学识之外的东西学得,是有圣言‘知行合一’,故而往后如此宽慰己身,从此将所观所得糅合于书本,是以时刻自省自学,却也再无名师教导了。”
“后生可畏呐。”杨清誉感叹了一句,他在长廊处转过弯道,“王府的世子孟阳老夫见过几次,书读百遍却傲气满身,不似你早年离家却有十足的书生气在身。”
孟凛谦逊地微微低头,“世子出身高贵,本就是金尊玉贵,有些傲气也是自然,无非是未曾尝过苦楚,但这世间的苦楚也并非定要尝上一尝。”
“也是有理。”杨清誉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他那眼里随着年老变得浑浊,此刻却有些清明似的,“老夫在南朝做了二十来年的官了,在其位谋其政,当初南朝顶着乱臣贼子的名声立了朝廷,我等如今在北宋朝廷那都是贼人的身份,然而如今过去了二十年,北朝后有所继地有了将军,但南朝人才凋敝,皇室的那几人……”
杨清誉摇了摇头,“此处无人,因而老夫想问问你,你觉得南朝的朝廷,可还有挽救之机?”
孟凛的心思在“将军”二字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敛眉思考了片刻,这问题若用真心话来对答,孟凛对着杨清誉的目光实在难以启齿,因而只好道:“世间事或许有所系天命,却仍事在人为。”
杨清誉先皱了眉,却又笑了,他重复地说了句:“事在人为,事在人为……”
他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孟凛也顺着跟了上去。
国子监的庭院葱郁,参天的大树育了许些,风一吹就是树叶响动灌满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