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婵先睡一觉攒力气。她每次读信后还要代替伯伯说重要的事情和琐碎的事情,粮食还剩多少,剩下的路还有多长,明日可能会遇见什么危险等等,会用掉她一半的体力。
北疆,不远了。
曾经被大雪覆盖的大树已郁郁葱葱,仍孤独地站在路边,静看每一个路过的微小生命。斑驳的树干上留着它幸存了上千年的证据,雷劈,水淹,火烧,都没有拦住它来年的绿芽。
小娃娃趴在它的老树根上,笑咯咯地说悄悄话。大白白趴在小娃娃的脚边,懒洋洋地打盹。小满满站在最高的树枝上,激昂高歌。不远处便是黑沉沉灰扑扑的车队,他们静静地等着。
这条路上的人小生命太少了,大树和小娃娃说了好久的话,意犹未尽地让小娃娃带上它的老树根,它也跟着小娃娃去北疆。
穆大林带着人挖了一夜才把老树根全部挖出来。老树根很重,需要五个练武壮汉才能搬起。若是以前,他们带不走老树根,现在马车有了诸多改变,让两匹骡子拉老树根不成问题。
茵茵追着柳娘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棵树?”
“这颗树给我们指了路,让我们找到了雪山,救了所有人的命。”
柳娘揉揉茵茵的头,给她两块饴糖,不意外看见她只吃半块,剩下的放起来。饥饿的阴影占据茵茵所有的记忆,只有她藏起来的食物才让她有安全感。
兮娘每次分发食物时都会多给茵茵一些,茵茵能克制地藏起许多的食物。这份对抗本能的自制让兮娘放心她亲近婵婵。婵婵有太多其他小孩没有的东西,小孩子面对种种不同,容易眼红,移了心性。茵茵心性通透明澈,不看其他人拥有的珍宝,只看自己拥有的食物。
茵茵知道了答案,蹦蹦跳跳地跑到老树根马车上,从荷包里拿出一根红绳,系到老树根上,红绳两端还串着两只圆溜溜的小丑兔。
茵茵拍拍老树根,欣喜地告诉它:“你安全了。系上小圆兔就是咱们北疆的树了,谁想动你就得问咱们婵婵许不许。”
茵茵在一次半夜饿醒,和每一个夜晚一样惶惶不安时,婵婵也醒了,把荷包里的小零食全拿出来给她吃。
茵茵搂住婵婵,“婵婵,北疆的粮食很多很多吗?”
婵婵自己吃一口小甜饼,再喂茵茵一口,“很多。”
“我可以做婵婵的粮官吗?”茵茵毛遂自荐,也是幼崽发现自己生病后懵懵懂懂的自救,“我可以学怎么做一个好粮官,不会让一粒粮食在我手里变坏。”
“好。”
茵茵紧紧地抱住婵婵。
她有志向了,不让北疆饿死一个人,哪怕灾民蜂拥而来。
得了婵婵的小白兔木牌,茵茵一点一点地摸索车队里的吃食,她甚至知道每个像她这样饿怕了的人在怀里藏了多少块疙瘩饼。
茵茵给所有物品做出标记,老树根上的小红绳圆兔就是一个标记,代表着它是北疆的一员,不可以伤害。当有人伤害它们时,北疆人要站出来保护它们。大白白和小满满的雪雕群都有小红绳圆兔。
挪走老树根的地方,穆大林放了一个巨石,雕刻着北疆和雪山的方向,巨石上还挂着一个大白兔木桶,里面放着疙瘩饼。
“已经走到了这里,再坚持一下就能到北疆了。留下一些希望,哪怕救下一个人。”
“嗯!”已经接管了队伍所有疙瘩饼的茵茵用力点头,快速地心算出队伍能提供多少土疙瘩饼后,特别懂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藏吃食技巧,放入了不同的地方。
一路上,婵婵撒下了一个个善良的小种子,有的开出了茵茵这般的小喇叭花,有的开出了金奴和爻道长这般的向日葵。
洒在老树根上的小种子开出了静无声的梅花。
没有人拦婵婵的善举,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疙瘩饼逃不过野兽的糟蹋。
然而这些疙瘩饼在凛冬大雪里救下了许多的命。
被青日教追杀的自卫小队在饥寒交迫的绝望里看见了大白兔木桶和指向北疆的巨石地图,日后成为了北疆最神秘的暗卫队,一次次地杀退窥伺北疆的鬣狗。
此时,北疆热火朝天。
一个用杂草和石头随意堆砌的房子里走出三个孩子,六岁的哥哥让三岁的弟弟看好一岁的弟弟。
三岁的弟弟不懂北疆的变化,只知道家里有吃的了,总是不说话的哥哥爱说话了。
六岁哥哥可忙了,一边忙着煮疙瘩糊糊,一边忙着在院子里种土疙瘩苗,一边忙着背书识字,和弟弟的说话速度都是以前的两倍加速,绝不说第二遍。
六岁哥哥:“吃饱饭,我们去找大壮哥。我和大壮哥商量好了,大壮哥力气大在前面挖坑,我们在后面栽苗。咱们北疆就这几个月暖和能种粮食和土疙瘩,要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