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辛奉命前来,而今正在廊下候着。
扬声吩咐过后,随李辛一同进殿的还有一众宫人,或是端着晚膳、或是捧着盆景,霎时间菜肴的香味与花香味盈满整座宫殿。
屏退宫人,免了李辛的行礼问安,孟容璎缓缓转身,扫视向他,“御史台的大人还在金銮殿?”
宁愿冒着倾盆大雨也要上谏,劝谏皇帝早开选秀、早立皇储。
若非秋冬交替时不宜选秀,有心的朝臣们怕是早已定下几个良辰,只待交由金銮殿过目,应允下旨。
越是明春将至,他们便越是锲而不舍。
压下始终在心头翻滚的烦躁,孟容璎深吸一口气,“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尚未。”
李辛低头,一五一十地交代道:“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劝皇上选秀无果,还在商议朝事。”
“柳州牧和阮吴氏的罪已定,中秋后再作处置。”
中秋后,那也是近在咫尺。
孟容璎目色淡淡,看了一眼开得正盛的秋菊,一旁还搁置着几盆新养的山茶花,“安置好那两个孩子,送离京城。”
“避开雍王和阮瑟的耳目。”
言及阮瑟,她的眸色愈发深沉,“你今日去雍王府,可见到了阮瑟?”
似是没来由的,昨日她与阮瑟在谢家相对的每一句话,此刻都清楚地回荡在她耳畔。
诸般不动声色地往来试探,她甚至摸不清阮瑟究竟知道多少。
又是何人相告、何时觉察。
若是阮瑟再知会与赵修衍,那她……
思及此,孟容璎手中一个用力,一朵秋菊折入她手,零落生机。
沾染一手浅淡的菊花清香。
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愉悦或是宁静,心头反而涌起一股无端的、强烈的抵触感,她下意识扔掉手中的秋菊,“这秋菊是哪里送来的?”
见她不适,李辛霎时提心吊胆,赶忙唤了孟容璎的贴身丫鬟过来,小心翼翼地回道:“是雍州送来的。”
“雍州早菊开得正好,敬王殿下又即将离京,便送了几盆早菊入宫。”
“奴才这就吩咐人撤了,再唤沈太医过来为您请道平安脉。”
若是孟容璎因这早菊生了不适,皇上怪罪下来,他和太医院都难辞其咎。
“太医今早来过了,只说近日劳心耗神,肝火虚旺,稍作休息就好。”
望向窗外的浓沉夜色、如瀑雨幕,孟容璎摆摆手,“你继续说,阮瑟如何?”
既然太医来过,金銮殿又没收到任何音讯……
李辛会意,低头继续回忆着,“王爷和公主刚从谢家回来。听闻昨日西陈那位明远侯也一同去了谢家,但没随王爷回府。”
明远侯、谢家……
抬步踩上那朵零落在地的秋菊,孟容璎落座、浅尝着甜羹,勉强压下几分不适,“那几身裙裳……”
“两身骑装,一身寻常赴宴的宫装,以及……”李辛不由停顿一下,愈发低头,愈渐小声,“还有雍王妃的正装。”
若无大婚,雍王妃的正装始终都会存留在宫中,交由专人打理。
雍王既命人取走,大婚之日想来不会太远。
李辛既明白个中曲折,孟容璎又怎么会想不到。
“明年春日……”似是意兴阑珊,她放下汤匙,哂笑道,“猝不及防,的确是个好借口。”
阮瑟已经留不得。
雍王和谢家这桩大好姻亲,自也没必要继续。
既是大婚贺喜,锦上添花岂不更好?
随手夹着几筷子入口酸甜的松鼠桂鱼,孟容璎问道:“离中秋宴还有几日。”
“七日。”
不长不短,倒也足够。
心下诸多计较,孟容璎却未置一词,只又吩咐李辛几句便教他退下,待赵修翊起驾时再来知会。
回身,她垂眸凝视着花瓣残落、任人践踏的秋菊,指尖微动,“希望你福厚命长,逃不过再三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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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临中秋,高悬于碧空的明月愈渐趋圆,街巷中桂花更为馥郁,银霜铺陈着满树枝桠,似也欢庆着团圆月满。
玉芙苑内,阮瑟临镜而立,端详着面前一袭绛紫华贵的镜中身。
髻上只一支步摇横斜,素净中更显出裙裳的端雅贵意,亦衬得她肤若凝脂,香姿玉色。
合身裁定,恰是得宜。
也最为适宜秋凉风高的中秋。
里外三层,既不显得厚重臃肿,也不会过于单薄。
试得将好,阮瑟正要解开衣带、换下中衣时,便有人从后拥住她,大掌恰好覆上她想要宽衣的柔荑,“就这样。”
“绛紫果然与你相衬。”
身后贴上温热的怀抱,再熟稔不过的迦阑香袭来,阮瑟不用回头、不用临望镜中都知晓是谁。
半是后仰,她彻底靠进赵修衍的怀抱,笑道:“都入夜了,王爷总不能让我穿着这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