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哪里想得到,父亲竟早和雍王有渊源。
如若长公主所言非虚,那月余前赵修衍从柳州牧手中救下她,到底是意外、还是蓄意而为……
阮瑟一时心头撞鹿,愈发摸不准赵修衍的心思和意图。
她沉浸在忽上忽下的思绪里,只偶尔剥一两粒桂圆入口,佯装在听乐赏舞。
都未曾注意到赵修衍起身离殿。
半晌后她缓缓回神,见身侧无人还有些意外。
“修衍和嘉景饮酒饮得有些多,去御花园吹吹风。”长公主低声笑道,“你赏歌舞正尽兴,没听到也是正常。”
阮瑟闻言偏身,笑着答谢,“原就是妾走了神,劳烦长公主知会妾。”
“唤长公主太生分了,你日后就随修衍一同唤本宫姑姑。”
长公主握住阮瑟的手,和善亲人,“修衍从前常年不在京城,你日后若是得闲多来府上陪陪本宫也是好事。”
“如若长公……姑姑不嫌,瑟瑟自然是愿意的。”
听她改唤姑姑,长公主颇为满意地点头,偶尔同她低声话着闲聊,论几句谁家小宴,顺带也让阮瑟认认勋贵的夫人小姐。
直至一名宫女上前,在阮瑟耳畔低语几句、又塞给她一张字条后,这场突如其来的、独属于阮瑟和长公主的往来应酬才告一段落。
借由去寻赵修衍的这一借口,阮瑟也抽身离席。
见阮瑟终于离席,沉闷许久的柔宁郡主终于开始嘟囔,“娘,阮瑟就是一个孤女,就算看在表哥的面子上,你也不用对她这么好吧。”
“谁知道她会不会给表哥吹枕边风,说您和女儿的坏话。”
只凭阮瑟的容貌,柔宁就知晓她定是靠美色蛊惑住了赵修衍。
当年孟容璎都没抢占到的先机,如今倒是都成了阮瑟的囊中之物。
长公主没好气地拍了柔宁一下,难得板着脸,“乱说什么。”
“本宫瞧阮瑟知礼,是个守分寸的人。况且你表哥也不会为人左右。”
比起与赵修翊之间的关系,谢嘉景显然与赵修衍更为相熟。
经过两代皇帝的吏治整顿,如今朝堂清明,鲜少会有朝臣结党营私,当年只手遮天的四大勋贵也逐渐式微。
便连屹立百年的孟家也难逃天命。
赵修翊虽已御极两年有余,朝堂和州郡地方安定和稳。但既是官场,就难免会有所偏向。
谢嘉景作为长公主的三儿子,他的态度在某些时候也能表明长公主府的立场。
更何况她同赵修衍的母亲——惠妃娘娘还是旧交。
哪怕阮瑟只是侧妃,能照顾到她的地方,长公主自然是要尽力庇护的。
末了,生怕柔宁头脑不清醒,又在阮瑟面前胡言乱语、多提旧事,长公主还特意叮嘱,带着似有若无的知会,“瑟瑟是你表哥的人。你若再放肆,娘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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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立朝百年,皇宫几度扩建,时至如今只御花园都分出东西两园。
东园华丽中不失婉约,亭台水榭更偏于江南情致;西园则充斥着华贵盛大的气势,单是湖上便立着一座宏伟水殿。
寒风阵阵卷袭,吹得水殿四周的纱幔纷扬起落,挑露出水殿精致一角。
在朦胧月色下是无可遮掩的金碧辉煌、神秘风情。
在宫女的带领下,阮瑟绕过九曲回廊、进到水殿,四下环顾又空无一人。
藕荷色纱幔映着一池绸缎荷花,更显暧昧。
阮瑟垂首,再度看到纸笺上的字时仍觉得古怪。
原因无他,这正是前日她去京郊祭奠时用朱砂写的、早已放在祈福灯里随水而去的字条。
纸上有折痕,笔锋不错,诗句未改,落款未变。
连落字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当日她是看着祈福灯漂远的,万没料到会有人将它拿走。
又在冬至宴上堂而皇之地送回她手里。
来人必定非富即贵,意图不明。
或是认识她母亲。
又或者是想以此作为威胁,奉劝她离开赵修衍。
不待她反推出前因后果,身后便响起十分明显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来人走路时有多用力。
阮瑟转身,看到来人是随敬王一同入宫的那名女子时,不由有些怔然。
抿唇,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前日是你拿走的祈福灯?”
“不怪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一副穷酸样子。”挽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嗤笑着打量阮瑟,目光轻蔑,“连一盏纸灯都看这么重。”
“想来你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只听她这话,阮瑟便明了这纸笺与她无关。
更看出她的自视甚高、目中无人。
这敌意无端而来,针对却显而易见。
傍晚在寿康宫时她都不怵,对着挽莺更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