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他不会这么反常。
那道无端悲切追忆的目光,这场毫无预兆又惊天覆地的吻弄。
若不是卫叔叔同他说过什么,他远不至如此。
似是有所预感、似是福至心灵,只念头落地的一瞬,阮瑟便立时想起那半年的晦暗昏昏。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亲自否定这个分外荒唐的无稽之谈。
那半年岁月,除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丹霞明晓之外,便只剩下崔婉颐和小舅舅知道此事、明了个中内情。
就连皇兄都不曾听闻到只言片语。
更遑论是卫叔叔。
“若是朝中事得你不豫,待中秋过后,我陪你出京云游些许时日。”阮瑟微喘着提议道。
“朝中一切安好。”
沉沦风月的人终于打破缄默。
止住这场堪称急切的缠绵,赵修衍不再搅扰她清明,下颔轻搭在她肩上,温热气息在她白皙有如凝脂的肌肤上轻微摩挲,泛起一阵似有若无的酥痒。
不过比之方才的浅啄缠绵要轻缓许多。
竭力忽略掉这种余韵,阮瑟亦不放过他,一边闲聊时,她同是捻指摩挲着他后颈,若即若离,极尽勾佻。
“那中秋后,我们……”
“随你心意。”
“你若想离京云游,我便陪你同去。”
赵修衍欣然应允,“楚家一事方过,朝上尚且太平,暂无人再敢寻事作乱。”
“中秋之后,还有一个月才到初冬,我们还能再京外闲游到十月初。”
自赵修翊继位后,每逢初雪拥冬时节,他都要前往临川行宫避寒,直至冬至日前后才会起驾回京。
其间朝中诸事都要交由他代为处理。
仔细算起来,他还能携着阮瑟离京一月有余。
虽有些匆忙,但秋日光景甚好,也不算遗憾与辜负。
“瑟瑟,除却怀州,你可还有想去的州郡?”
“雎州。”阮瑟思索片刻,迟迟应道。
“听闻雎州秋日的红枫很是好看,往年还没亲眼见过。”
她念着曾在游记轶事中看到的好风光,一面又舒展手臂,半环住男人的脖颈。
余光却瞥到一抹分外明显的暗红。
停凝在她洁白衣袖上,教人难以忽视。
是一道血痕。
起身时阮瑟只着一袭洁白无瑕的中衣,袖上自不会有任何血迹。
回想着方才嗅到的那股似有若无的铁锈味,阮瑟心下一惊,连忙推开赵修衍,迟疑中满是笃定,“你受伤了?”
“伤势严不严重,太医来看过了吗?”
缘着不清楚他伤在何处,她推开他时都很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疏忽碰到他伤口,重又洇血复发。
“一道小伤而已。”
“用不着再折腾太医。”
赵修衍牵着阮瑟的手,有问必应。
他指腹在她手腕处细细摩挲、揉捏,似想要安抚她的紧张心绪。
但显然这轻飘飘的安抚没有任何效用。
见他一副轻描淡写、丝毫不上心的模样,阮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若是不值一提的小伤,血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沾到她衣袖上。
不待赵修衍有所回答,她便上下打量着他,不消多少气力就看清落在他颈侧的伤口。
伤痕并不深,也并不长。
粗看一眼,或还不到她一指长短。
滴滴血迹凝结在伤口附近,略显心惊。
太过危险的位置,若再偏左一寸,便直落在他喉中,堪称致命。
若再深一点,雍王府此时都不知乱成何种模样。
足以看出,不论是赵修衍还是伤他之人,下手落伤时都极有分寸,武功堪称出神入化。
执剑之人已经不言而喻。
“是今日的新伤吗?”
一边问着这等答案显而易见的话,阮瑟一边挑帘下榻,扬声吩咐着丹霞把小药箱送进来。
借着明亮烛火,她靠近赵修衍,有些娴熟地为他处理伤口。
幸而这伤势不算严重,血迹亦不多。
她处理起来并不费事。
只指尖不轻易地滑过他结喉时,阮瑟能明显觉察到赵修衍的不自然。
极为本能的反应,徒惹得她一声低笑。
仿若旧景重现,流岁回退到那年她初入雍王府。
彼时赵修衍唤她解开冬氅的系带,她也是这般不小心地触上他结喉,稍纵即逝的亲昵。
只不过当时,万般不自在的人是她。
“赵修衍,你不要乱动。”
心下忽然浮现出戏谑他的心思,阮瑟忍住笑音,很是好心地提醒他,“明是这么危险的伤,若我不小心下了重手,只怕陈安当真要请太医过府一趟了。”
“不会。”
“瑟瑟,我信你。”
赵修衍低眸,温声笑着回音。
烛火摇曳,不止照清他颈侧的伤口,亦临照在阮瑟的鸦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