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心念念想回去的地方就只有西陈。”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先夫人便是西陈皇都人,还是世族小姐,身份尊贵。”
知晓只有沈太后能为她撑腰,阮瑟特意抬头看向沈太后,转瞬垂首,“当年夫人身处怀州,就是为了探听边陲的消息。”
“临回息州后,夫人发现父亲升迁无望,就开始教养长姐,让她日后得以进京,临了夫人的遗愿。”
听着年方十岁的阮瑜信口雌黄,斩钉截铁地污蔑自己母亲,阮瑟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攥成圈,圆润稍尖的指甲狠狠抵上手心,微微的刺痛感拉扯着她的清明与按捺。
若此处不是金銮殿,若非不想做欲盖弥彰之事,她怕是会直接上前,狠狠掌掴阮吴氏与阮瑜几巴掌,了解心头之恨。
赵修衍敏锐察觉到身侧人的心绪起落,转而半环上她的纤腰,垂首低低安抚着她,“先待她们说完,此仇再报不迟。”
“有本王护着你,不会让你和夫人平白被人污蔑。”
按捺下心头的无端冲动,阮瑟侧眸,秋水氤氲地与他回望一眼,很是听劝地点头。
在息州时,她原想放任阮吴氏自生自灭,此生只作是陌路。
但她们如今以身投局,甚至牵扯到母亲,空口无凭,百般构陷,就再怨不得她不留情面。
阮瑟回眸,遮掩住一切不可见人的晦暗心思,压低嗓音,“还有一件事,我需要王爷助我。”
一旁,阮瑜生怕这把火烧得不够热烈,复又继续添油加醋道:“当年长姐及笄后,娘亲本为她相看了一门极好的亲事,不曾想长姐在柳州牧府上得遇雍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回府后她就哭闹着要退婚,逢人便说我娘苛待她,将她当成了讨好权贵的玩物。”
话音刚落,她似是想起这许多年来背负的委屈,一边忍着将将决堤的哭声,一边看向鬓染沧桑的阮吴氏,愈发泣不成声。
“我娘平白受了嬴黎百姓那么多指点,也就算了。长姐毕竟是爹爹和夫人唯一的女儿,又是长女,我娘身为继母,自然要尊重她的想法,为她粉饰太平。”
“可不料长姐这么心狠手辣……”阮瑜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声泪俱下,“为了一绝后患,在三年前,她甚至派人重回息州,生生将我娘毒哑,再不能说话。”
听她如泣如怨地语罢,赵修翊这才睨向赵修衍和阮瑟,“公主可有话想解释?”
阮瑟点头,先行谢过恩典,松开赵修衍的手后几步上前,立定在阮瑜身边。
侧首,她乜斜向这个相差九岁、尚且年幼的妹妹。
从前她被迫与阮吴氏虚与委蛇时,不过四五岁稚龄的阮瑜也学到阮吴氏那份刻薄与好利。趁她不在苑内时,阮瑜没少去雅瑟居偷抢东西,年幼但又盛气凌人。
或是这几年阮吴氏境遇太过不好,原本白皙气佳的阮瑜也显出几分蜡黄面色,眼下亦有稍为明显的青紫,明眼人一眼便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她身上这份趾高气昂和好利自私的性子倒是分毫不减。
哂笑一声,阮瑟稍稍俯身,葱白修长的手指挑起阮瑜的下颔,迫她仰首,“本宫母亲是在本宫八岁上时逝世的,阮吴氏此前从未见过本宫母亲,又怎么会知晓这么多?”
“若当真依你所言,在发觉父亲的提防后,本宫母亲竟然不作任何反应,只任由父亲疏远,甚至不曾销毁任何证据。”
“直至被你和阮吴氏发现端倪。”
“时隔十余年,你们未见过本宫母亲,却认得她的字迹,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消息当真是灵通得很啊。”
如今的她有西陈撑腰,身份亦只余下西陈公主这一名衔。
加之西陈与大胤往来并不多,音讯不知滞后多少年。京中世家虽知她与虞家有所牵连,但并不清楚个中内情,更不知晓她娘就是西陈的云湘郡主。
有谢家认养她这一事在前,朝臣女眷多会以为虞家用了同谢家如出一辙的手段。
又怎么会探听到这么确切的消息?
况且上京与息州相隔百余近千里的脚程,消息并不算灵通,阮吴氏她们又如何得知所有曲折。
甚至知晓她回过西陈,而今又负着和亲公主的身份。
阮吴氏的确是对付她的一步好棋。
可显而易见的是,背后谋局之下并不会下这一局棋。
阮瑟随意想着,指尖不由用了几分力道,“许多事本宫都未听母亲提起过,妹妹又是从谁哪里听来的,嗯?”
似是为了方便阮瑜开口,她还甚至好心地松开这个妹妹,任由她天花乱坠地开口。
“爹爹和我娘恩爱情好。为了不与我娘心生隔阂,爹爹早就把所有原委都告知给我娘。”阮瑜咬唇,不屈又倔强地看向阮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