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是客,这本就是府上应该的。”
阮瑟与他一来一往,笑容得体又敷衍,“待本宫与王爷回上京时,还要再与世子和小姐叙叙旧。”
“自然。”
“舍妹不日就要回到南秦,到时还望公主拨冗前来。”
定远侯世子竭力维持着温和友好的神情,三两句相邀后,他便借着舟车劳顿一由告辞,带着一队人马与他们二人擦肩而过,疾驰奔回城内。
赵修衍亦是策马,继续奔向城外长湖。
并未将与定远侯世子相遇一事放在心上。
倒是阮瑟心下不禁生出几分慨叹,“定远侯世子当真沉得住气,这份同人虚与委蛇的功夫也见长。”
定远侯嫡女的下落,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每次见面依旧维持着心照不宣的进退与试探。
她将府上消息瞒得严实,只当挽月阁是空置;定远侯世子亦是当做自家妹妹贪玩,不知去了何处,每日仍旧派遣随从四处寻人。
甚至还托了镇守怀州的士兵一同出城,逐地寻人,未曾忽视一处。
彼此都将这台戏唱到了极致。
而定远侯世子如今松口,想来不止是丹溪与他商谈得有了进展。
赵修衍亦是如此。
“这里是东胤怀州,有本王在这里,他只能如此。”
失去楚州牧的帮扶,不论是为了南秦还是为了他的妹妹,定远侯世子都只能时刻小心谨慎,再时常与高瑞商谈个中事宜,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不过这其中,未必没有第三人的推动……
阮瑟后仰,重又半躺回赵修衍的怀里,“若是王爷与南秦商谈得宜,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
“我好做个顺水人情,将人送回去。”
整日听得那些车轱辘话,她感觉自己都要倒背如流了。
“好,待南秦事罢后,我便带你回京。”赵修衍轻笑一声,低首,在她耳畔道,“今日七夕,恰是大好光景,身外事暂且不论。”
“你若困乏就先小睡片刻,待到湖畔我再唤你。”
夜风清凉,吹拂得阮瑟愈发清明。
她恰在想丹溪那边的进展,听到湖畔二字后不由怔神,轻笑道:“临湖对月,同看鹊桥,王爷这是从哪来得晓的传闻?”
这是怀州七夕的坊间习俗。
当然,是已经被遗忘的风物。
不曾想又被他捡拾起来。
复与她同度。
阮瑟一手捻弄着已经有些微凉的栗子,不知怎的忽又想起年前的那枝连理。
连理长恒,临湖鹊桥。
他好似向来对她用心,更甚以往。
侧首,她意味不明地扫了赵修衍一眼,重又垂眸。
继续玩弄着尚未剥壳的栗子,偶尔吃下一颗,却再没喂过身后人。
作者有话说:
“牵复,吉”;“舆说辐,夫妻反目”两句化用都出自《周易·小畜卦》。
第69章 焰火
◎在这一刹她仿佛望见了归途的明丽晨曦。◎
湖畔风盛, 裹挟着繁盛的、沁人心脾的荷花晚香,浓烈如沉地扑面而来,恨不能教人立时沉醉在这一汪花前月下中。
较之城内人潮熙攘的长街,城外显然要清净许多。
虽不至于空无一人, 但湖畔宽长, 彼此之间鲜少会有所搅扰;更遑论是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 船楫之间相隔甚远,如同投身茫茫无垠的天地, 各行虔诚, 各奔天命。
今晚出府之前,阮瑟是与赵修衍一齐用过晚膳的, 加之一路上她又吃了不少栗子,临了将将到湖畔时,她只觉得这份饱意分外明显,连带着牵连出些许懒意。
再被氤氲着水汽的夜风一吹, 娇慵之中又逐渐有清明蔓延开来。
阮瑟用力摇摇头, 试图让自己更为清醒。
垂落在鬓边的流苏也因此纠缠不休,碰撞出泠泠声响。
先她一步翻身下马,赵修衍长身玉立, 倾站在马侧,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是困了吗?”
“也不太困。”阮瑟如实相告,捏紧装有灌香糖的纸袋子, “今夜吃得有些多, 不太想动弹。”
一边说道, 她一边躲开男人递过来的手, 颇为娴熟地落地。
顺着月色临照, 澄明眸光投落在泛着盈盈微光的湖面上,她只见为数不多的舟楫在飘荡,漫无归处,似在纯粹地享受这场静谧。
大多都是堪堪容纳四五人的小舟,鲜有较大的游船横陈在湖面上。
每只小船上都坠有两只橙黄色的灯笼,照亮夜色与归途,远望上去,有如碧空长星在湖中的落影,零星又连绵,甚是好看。
阮瑟倏尔起了兴致,揪住赵修衍的一角衣袖,她侧目,饶有意趣地问道:“我们也要乘舟吗?”
“嗯。”指尖三两下动作,赵修衍转而握住她的柔荑,轻轻揉捏着,“本就是要带你泛舟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