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反应比肖檐想象中的镇定许多。
鲜血飞溅到她脸上, 肖檐一点一点为她抹去。
这次肃清用了整整一夜,楚蘅芜也站了一夜,天色大亮之时才回公主府。
那般血腥的场面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受住的,从皇宫回来后她便发了一天一夜的烧, 因为有落回在身,高烧持久不退, 薛凝下了几剂狠药方才让她退烧。
她破败的身体早就经受不住这番折腾了,如今高烧已退,却更加虚弱。
肖檐神色平静的坐在床边,与楚蘅芜十指相扣,低声道:“陛下放权去了行宫修养,如今是太子掌控朝堂。”
“陛下如今并不知道殿下的情况,殿下不必担心。”
昭武帝许久之前就已经半放权给楚执,若是想要瞒什么,倒也不是很费事。
“懿贵妃的族人如今都已经被收押,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全都处理掉。”
楚蘅芜虚弱的眨了眨眼,想要说话,喉间却传来一阵痒意,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这几日她咳嗽的愈发严重,有几次甚至咳出血来,一开始肖檐脸色难看的可怕,后来次数多了,他却越发冷静了。
旁人以为他是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只有薛凝看的出来,他分明是做好了与殿下一同去的打算。
他这个人太犟,平生没有什么在乎的。唯一的亲人如今被关在刑部,更加没有牵挂。
他身在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内阁,但是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权势。
为民请命之时是出于本心,一步步爬高是为父翻案,如今事了,他在乎的也只有一个殿下。
薛凝小心为他们将门关上,有些怔神。阿檐这个人,你说他冷心冷清,却能为殿下舍命。可以若说他重情重义,也不尽然。
“娘亲。”檀奴手中拿着刚刚采到手的荷花跑来,抓住她的袖子开心道:“后院有多荷花开了,檀奴听路过的姐姐说,那是并蒂莲。”
薛凝将檀奴抱起,哄道:“荆州的荷花也开了,明年娘亲就可以带你在荆州看荷了。”
屋外传来幼童的欢呼声,将屋中沉闷的气氛冲淡了些。
肖檐小心用帕子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低声道:“荆州的荷花很漂亮,有机会臣带殿下去看看。”
“殿下没有去过荆州,但是荆州景色很美。”肖檐微微眯眼,想到的却不是荆州的那些美景。
他这二十年过的太苦了,苦到就在说荆州的时候,想到的都是那些任人欺凌的日子。
似乎是察觉到肖檐的情绪,楚蘅芜与他十指相扣,微微出神。
荆州吗,她大概是没有机会去了。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周身力气一点一点抽离,身上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却也代表着她时日无多。
落回的毒太过霸道,若是她没有发烧兴许能撑到半年,如今怕是不行了。但是她不后悔,若是不能亲眼看到那群人死,她就算死都不会瞑目。
只是时间太短,她大概是看不到所有人的结局了。
肖檐低眸,自然的将她额前发丝拨到耳后,露出她漂亮的额头。
楚蘅芜蹭了蹭他的掌心,低声道:“严家,现今如何?”
闻言肖檐一顿,眸中看不出情绪道:“牵扯朝廷命官太多,可能要等到秋后了。”
他说完,指尖下意识动了动,勾住她身后的一缕长发,将情绪收敛的很好。
他不喜欢从殿下口中听到有关严家任何事,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从二十年前起,不论是他还是殿下,他们所受的所有苦都与镇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想到严明元要对殿下说的那句话,肖檐目光落在楚蘅芜脸上,神情显得有些讳莫如深。
“殿下。”肖檐突然出声,低头道:“出于私心,臣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殿下。”
楚蘅芜抬眼,虚弱的脸上带着些疑惑。
“严明元死之前,曾让臣带句话给殿下。”肖檐哂笑,弯腰埋进她颈侧,半真半假道:“臣原本准备将这句话带到棺材中去的,但是又怕真到了下面,殿下生臣的气。”
“殿下要听吗?”他说完的时候放在一侧的手收紧,将她手腕处紧紧扣住,有些不安。
楚蘅芜察觉到他的不安,忍着难受贴在他胸膛上,认真道:“肖檐,我没有爱过他。”
话音刚落,肖檐力气微松,将她半抱进怀中,没有等她回答,道:“殿下,他想问殿下,成亲那日他送给殿下的礼物,殿下可曾放在心上。”
他说完,熟练的将心中醋意完完全全的压在心下。
他是个极为内敛的人,似乎从未将感情外泄,他可以让殿下毫无察觉他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像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