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来已经几个时辰了,殿下如今应当是要醒了。
勒紧手中缰绳,肖檐正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人说:“肖大人,难道你可以为殿下做决定吗?”
肖檐动作一顿,转身看他,周身气压极低:“你说什么?”
那人被他震慑住,却还是深吸一口气道:“难道肖大人可以为公主做决定吗?”
“公主都没有说不愿听,肖大人为何要为公主拒绝。”
江淮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人真是不要命了,肖檐如今正在气头上,竟还敢说这样的话。
肖檐看了他良久,冷笑道:“本官不是什么好人,你当真以为本官如此大度?”
那人颓然垮下肩膀,不再说话。
“本官是绝对不会让你见殿下的。”肖檐开口,冷酷道:“若是他日殿下生气,也全冲着本官来。”
“肖大人!”那人猛地跪在地上,叩首道:“那烦请大人为殿下带句话。”
“世子想问问殿下,成亲那日他送给殿下的东西,是否还放在心上。”
肖檐眸光微冷:“只是这些?”
“只是这些。”那人伏在地上,满脸灰尘。
“本官知道了。”肖檐没有说是否会传达,转身驾马离开。
他去的匆匆,徒留身后众人。斜阳照在带有血迹的稻谷上,众人一点一点将此地清理干净,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楚蘅芜坐在池塘边的凉亭里,沉默看着地上的碎片。
她刚刚想要喝碗梅子汤,只是刚刚拿起,便觉手一抖,瓷碗从手中滑落,摔成了碎片。
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旧日的病魔不断纠缠她,如今她竟连一个碗都拿不住。
往年冬日的时候她时常生病,即便是病的最严重的时候也不会手都抖将碗打碎,可想而知,她如今已经是行将就木。
她没有让绿倚前来收拾,只是低头静静看着地上的瓷片。
这个白瓷碗是西域进贡而来,父皇得到的第一时间便给她送了过来,说她应当会喜欢。
她确实很喜欢,每年夏日都要拿出来用,只是终究没有留住。
父皇的病如今已经好了许多,她却病的越发严重。自从回来后她还没有进过宫,父皇不是没有派人来催过,只是都被她打发回去了。
只是今日见到这个瓷碗,她突然想去见一见父皇了。
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视线里,肖檐弯腰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看了一会儿,低声道:“是殿下喜欢的物件。”
他将地上的碎片全都收起,道:“殿下小心不要被划伤,若是喜欢,臣派人去西域找个一模一样的来。”
楚蘅芜抬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微微蹙眉,问:“你去那里了?”
她一向是不喜欢这种味道的,这总会让她想起严明元杀人时的场景。哪怕在莫黎河已经见过那么多的白骨,那次的场景却总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肖檐伸手为她倒了一杯清茶,不答反问道:“殿下觉得臣去哪里了?”
楚蘅芜摇了摇头,恹恹看着他,打不起什么精神。
她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却还总有一种莫名的死气,肖檐伸手擦过她的脸颊,低声道:“臣回来的太着急,还没有来得及沐浴,殿下不要怪臣。”
楚蘅芜睫毛微颤,有些不大高兴道:“你到底去哪里了,是刑部还是大理寺?”
“都不是。”肖檐指尖下意识绻起,声音有些说不定的醋意:“殿下如今恨严明元吗?”
楚蘅芜看着他,薄唇轻启,没有犹豫道:“恨的。”
怎么不会恨,从一开始,严明元带给她的就是无穷噩梦。如果不是严明元,她怎么会这般虚弱,甚至不敢去见父皇。
“他年少时帮了我很多,我不愿写课业的时候是他帮我写的,但是这些统统都抵消不了我对他的恨。”
她说着,又想起了翻雪。若不是严明元,翻雪现在定然蜷在她腿上撒娇,见她不开心时也定然会安慰她。
肖檐静静听她说话,良久,突然道:“他死了。”
楚蘅芜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肖檐,薄唇微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死在了长安城外的一户农屋里,口吐鲜血而亡,不好看,可能会吓到殿下。”
肖檐敛眸,没什么情绪道:“殿下若是想要去见他,臣可以带殿下去。”
他嘴上这么说,可全身上下却透露着浓浓的不情愿的意味,也不知是刻意给她看的还是给自己看的。
“不了。”楚蘅芜沉默了一会儿,拒绝道:“没什么可看的,只是没想到他现在就死了,距离半年还有几个月呢。”
“他身上还有不少外伤。”肖檐拇指摩挲着瓷碗,“已经是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