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被整齐的围成圈,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类似鸟笼的亭子,每根杆子上都爬满了藤本月季,嫣红的花瓣被大雨打得七零八落,笼子里放着一架钢琴,棚顶没有遮挡物,让人毫不怀疑每一次下雨,中间的钢琴都得换一架。
初静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段江离左右看了看,到处都是玫瑰,并不适合跳舞,而且被玫瑰包围着的笼子也根本没有被开辟出一条能进去的路,这种离谱的设计也不知道雇主是怎么同意给尾款的。
但初静似乎并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雷雨天气反而让她心情变得极佳,她伸手揽住段江离的腰,上翘的唇角勾起别样的妖冶:
“会跳华尔兹吗?”
段江离点头。
于是初静便拉着她跳了起来。
很基础的舞步,她没有在刻意的为难人,但下脚的地方却逐渐从鹅卵石地面变成了湿润的泥土地。
玫瑰的尖刺从腿边刮过,顺着小腿蜿蜒而下的液体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
可初静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的动作甚至都没有变形,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在玫瑰花圃中优雅的旋转,犹如花中的精灵。
雨越下越大,砸在身上甚至开始觉得有些痛,雨帘让段江离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本就舞蹈功底一般的她完全是被初静带着走。
她越跳越兴奋,嘴里哼着的不知名曲调逐渐变得清晰。
是《献给爱丽丝》
清泉一般的嗓音,冷冽而又狂热,很抓耳,但却让人无法从她传递出的情绪中听出爱意,只能感受到病态的狂热。
狂热下隐藏着的是无尽的绝望,爱丽丝与歌者纠缠不休,或是一同走向堕落,或是被摧毁。
然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够让人觉得悲哀,献给爱丽丝的扭曲、病态的爱慕,是人类世界最恐怖的爱慕。
腿上的痛楚逐渐变得麻木,大雨让伤口被冲洗得发白,段江离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当一曲结束,初静甩开她的手,旁若无人的走进了笼子里。
婉转悠扬的琴音响了起来。
依然是《献给爱丽丝》。
但她弹出了扭曲、偏执、阴暗的感觉。
音乐是很容易让人感受到作者的情绪的,初静显然拥有极高的钢琴造诣,段江离从小就学钢琴,在国内钢琴圈子里也拥有一定的名气,可初静已经可以出师了。
她弹出了自己的风格。
段江离不是外行,所以她更加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在两个不同的领域都能做出杰出的成就来,还是以这样年轻的年龄。
她仰起头,斗大的雨点落在脸上,闭着眼靠在杆子上。
初静的钢琴水平,大概是她还需要努力二十年的水准,段江离想要拜的大师水平感觉都与初静相差仿佛。
真是不可思议,让人连嫉妒都升不起来,因为这已经完全不是努努力就能达到的领域了。
雨点砸落,让钢琴的声音有些变调,随着钢琴传出一声闷响,初静终于停止了弹奏。
她苍白的脸上泛着诡异的潮红,幽幽地看着段江离:“江离有没有试过在野外?”
段江离:“…………”
她实在跟不上初静跳跃的思维,她总是突发奇想得让人措手不及,可要说初静真想做什么,段江离是不信的,她的眼中都没有欲望。
段江离走过去蹲在初静面前,大雨让玫瑰浓郁的香气都变得淡薄,她身上的檀香味却依旧清晰。
注视着初静腿上的伤口,段江离轻声道:“您该回去休息了。”
她发起疯来不仅不在意别人的身体,连自己的身体也不在意,大晚上的往外面跑,只为了跳段华尔兹弹一首钢琴曲,让人甚至产生种她不是资本家而是艺术家的错觉。
但段江离知道不是的,她就是很单纯的……失眠。
段江离确信她是失眠了,只不过别人失眠是折磨自己,初静是拉着别人一起折磨。
或许她一开始只是盯着监控打发时间,见面之后,她就‘人来疯’了。
周围的环境是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心情的,初静对雨天似乎有着特殊的情结。
初静抬脚踩在她身上:“休息?”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明天并不是周末。”段江离神情沉静,她的情绪总是很稳定,这种稳定传递出去,往往都会让身边的人情绪也一起跟着平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