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男人才拿起算盘摇了摇,停了手中动作,看向他们。
“你们是来赎回那人的?钱呢?”男人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卞宁宁愕然,不明白此人的意思,却听沈寒山面不改色地说道:“先放人。”
男人毫不掩饰眼里的审视:“到了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先交钱,再交人!”
沈寒山轻笑一声,尽是讥讽:“既如此,那请自便。”
说完,沈寒山同卞宁宁转身就走。
男人见他走得决绝,赶忙给一旁的打手使了记眼神,将他二人拦了下来。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们?”男人满脸阴狠戾气,对自己反被牵制十分不悦。
可那人昨日找他借了五百两银子,不到一日就输个精光,却说自己无力偿还,只让他送了封信出去,说自有人来赎他。
如今赎他的人来了,若是不拿到钱,他是决计不甘心的。
“若是不留下钱,他和那个女人便都是死路一条。”
卞宁宁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看来是陶靖带着丹荔,惹上了面前这位主。而陶靖竟指望着他们来救他?
实在荒唐。
“此人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十恶不赦,即便你不杀他,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脸上的笑渐渐散去:“你们是官府的人?”
不等他们回答,他又接着说道:“不可能,毛头小子还想诈我?”
沈寒山朝着书案上前一步,竟是随手拿起一支狼毫在手中把玩:“那你大可以试试。”
“你以为他来你这儿是个巧合?他乃朝廷中人,身负大案,得罪贵人,如今正在被人追杀。他之所以赖在你这里,便是打着让你为了银钱庇佑他的主意罢了。”
“若他死在你手里,迫杀他的人为了铲草除根,你这赌坊,连带着你……”
笔尖一转,指向八字胡男人。
“就都得死。”
他将笔放回书案,云淡风轻:“你知道的,朝廷中人办事,向来周全。”
八字胡男人听完,已是满头冷汗,仿佛已经瞧见了自己的死期一般。也许他们说得是假的,可他不敢赌。
如今想来那人也实在奇怪,拿着银两不当钱,在赌桌上乱来一气,仿佛就为了散财一般。
心中疑虑越来越重,男人不敢再耽搁。
“去,去带人来!”他站起身,朝着打手一挥手,那打手就忙不迭跑了出去。
卞宁宁看了眼沈寒山,悄声说道:“沈少傅果然聪慧。”
沈寒山这番话也让她明白了过来。陶靖带着丹荔不来找他们,却要来这赌坊欠下高额赌债,甚至明知他们巴不得杀了他,还指望他们赎他,实在怪异。
但若是陶靖在被人追杀,这一切便合理了。而且追杀他的人,当是比他们还要可怖之人,所以索性不惜向他们求助。
“进去!”
打手推搡着陶靖和丹荔,走了进来。
陶靖脚下一个不稳,狠摔在地,连带着与他捆在一处的丹荔也跪倒在地。
“丹荔!”卞宁宁赶忙上前解开她手上的绳索,将她扶了起来,“没事吧?”
她眼里已氲着泪,绕着丹荔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见她面色苍白,似消瘦了些,手上脖子上也尽是伤痕,心里悲痛不已。
丹荔有些没精神,缓了缓,撩开额前的碎发,见是卞宁宁,这才咧着干裂的嘴唇笑了。
“你来了……”
“别怕,我们来救你了!”卞宁宁将她揽入怀中,让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人也见了,赶紧交钱滚出去!”八字胡男人双手撑在桌案上,怒容满面。
沈寒山看了眼摔到地上狼狈不堪的陶靖,却是上前踹了一脚:“人,我就不带走了,随你们处置。”
“不……不行!钱留下,人带走!”八字胡男人狠狠拍了下桌案,笔架上的狼毫晃了晃,散落一地。
打手抽出大刀,杀神般挡住了三人去路。
“沈寒山……不不不,少傅大人,带我走,带我走!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陶靖爬到沈寒山脚边,乞求般扒拉着他的衣摆,不带他走誓不罢休的模样。
沈寒山垂眼,居高临下看去:“本少傅凭何要救你?”
陶靖滚滚干涩的喉咙,却是笑了:“沈少傅就不想要我手中的账册吗?”
从天茴镇逃出来以后,他查了卞宁宁的行踪,知她要去遥州,便一路跟了过来。这一路上他都在想,沈寒山与他同乃太师门下,为何要与他作对?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
沈寒山早已倒戈,意在扳倒郝盛远
卞宁宁也忆起此前在天茴镇时,沈寒山同她说过,陶靖手里有一本账册,记载了郝盛远培植暗娼、以此与朝中官员勾结来往的交易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