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姑娘,大理寺从未有过招纳女子做仵作的先例。”
卞宁宁抬头,眼中是明晃晃的失望。
“但是,”叶辰安迎着她的目光,却是继续说道,“所谓先例,却不是束缚于我的教条。”
“其实原本我就打算将大理寺内偷奸耍滑之辈好好整顿一番,但我原本还忧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顶替之人,今日青竹姑娘所求,恰好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不过既然青竹姑娘已在筹谋冥店开张之事,倒也不必放弃。今后姑娘方便的时候,便兼任我大理寺仵作即可。”
卞宁宁听罢,粲然一笑,眉眼轻弯,比中秋的桂月还要耀眼。清风拂过,一缕乌发轻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之上,发尾随风轻扬,她抬起皓腕玉指轻挑起发丝,别于耳后。
“多谢叶大人。”
美人如斯,竟是让叶辰安愣了一瞬。
而此时,却有一人正昂首阔步自大理寺外而来,刚走过朱红大门,便远远瞧见这边的光景。
美人垂头低笑,霞染双颊。
檀郎笑望,眼神温柔似水。
来人脚步一顿,原本带笑的面容却倏尔变得冷峻。
“叶大人今日好兴头,太师派人来寻了两回都未寻到人,原是在此会佳人。”
沈寒山抱着手在他二人面前站定,虽唤得是叶辰安,双眼却是紧紧盯着旁边的女子,声音冷冽似寒冰。
叶辰安反应过来,朝着沈寒山躬身行礼:“沈少傅。”
沈寒山却未应声,只沉眼看着卞宁宁。
卞宁宁虽一直低着头,却也听出了来人是谁。她感受到了那道灼灼目光,心中不悦,只觉浑身不自在,遂出声告辞道:“二位大人有事要聊,我便先不打扰了。”
她刚转过身,却又突然回头,朝着叶辰安说道:“叶大人随时来对面店中寻我便是。”
叶辰安还未来得及应声,却听见沈寒山冷哼一声,说道:“青竹姑娘莫急,沈某还有一桩生意要介绍于你。”
卞宁宁拧着眉头看向他,心中疑惑,问道:“何事?”
沈寒山负手而立,却是不答。
叶辰安看着面前二人只觉十分怪异:“沈少傅识得青竹姑娘?”
沈寒山提起唇角,挂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我年少穷困时,曾受惠于青竹姑娘的父亲,与她,已是旧相识。”
叶辰安恍然大悟,感慨道:“竟有如此渊源!”
难怪沈少傅说要介绍桩生意给青竹姑娘,今后若是有沈少傅和他的照拂,想来青竹姑娘的日子便不会太过艰辛。叶辰安暗自心念及此,便觉舒怀。
卞宁宁漠然站在一旁,脸上的笑意早已不再,并不搭腔,只听他二人寒暄。
沈寒山看着叶辰安那真诚的模样,却是愈发不耐,遂说道:“太师命我来寻你,他老人家有要事与你相商,还请叶大人跑一趟太师府罢。”
“是,我这就去。”叶辰安朝二人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四下再无他人,卞宁宁这才低声问道:“沈少傅有何指教?”
沈寒山却答非所问:“郡主不愿告诉我住处,倒是愿意让叶辰安来寻你。郡主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卞宁宁冷笑:“难猜吗?我的心思再好猜不过了。”
“我不过是想离沈少傅远些罢了。”
她迎上沈寒山的目光,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沈寒山脸上挂着笑,却也未达眼底:“那只怕郡主无法如愿了。”
“我奉太师之命来大理寺取一封卷宗,不知郡主有没有兴趣与我一同前去?”
卞宁宁闭眼深吸一口气。她对沈寒山总是能轻易猜到她心之所想,深觉无奈,却又偏偏让她无法拒绝。
“沈少傅不是应该立马去叶大人和郝太师面前揭穿我吗?为何还要帮我?莫不是两头的好,沈少傅想尽数占全了?”
“做人,贪婪太过可不好。”
沈寒山却是笑出了声,连俊眉都染上悦色:“郡主当真风趣,那敢问郡主这头,有什么好?”
卞宁宁横眼看着他,对他这全然不知廉耻为何的作态十分不耻,便不愿再接话,只怕又被他挖了坑。
“我沈寒山做事,凭心而行罢了。今日我就想带郡主去看看我大理寺存放卷宗的地方在何处,又如何?”
沈寒山说罢,便朝着东边楼阁去了。卞宁宁站在原地沉默了一瞬,终是跟了上去。
她假装乖顺地跟在沈寒山身后,见来往官员纷纷向沈寒山作揖行礼,她便只能将头埋地低低的,只盼旁人不要发现她的异样,以为她是沈寒山的侍女才好。
走了片刻,周遭的人渐渐稀少了,沈寒山这才又开口道:“郡主今日在大理寺的壮举可是人尽皆知了,你便是把头埋得再低,只怕也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