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完之后,金瓶便匍身在地,将头埋在腿上,再不说话。瘦弱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伤心难过。
围观众人听了这番话,风向霎时就变了。原本还有些人因着卞宁宁的维护而怀疑方府,现下也尽是朝着卞宁宁和玉锁指指点点,一脸不屑,认定这二人是同谋,是害死姚夫人的真凶。
玉锁无助地看着金瓶,眼里满是绝望。其实金瓶说的这番话也算不得说谎,只是这表象背后究竟如何,她却不能宣之于口。
她绝不能将姚轩再牵扯进来。
所以她也只能摇头,嘴里呢喃着金瓶的名字,白费力气罢了。
卞宁宁身上也是阵阵发寒,如此看来,倒是她害了玉锁。那夜是她让雁之带走了玉锁,玉锁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她将玉锁揽得更紧了些,质问道:“金瓶乃是方府下人,方老爷是主,她是奴,自是全听方老爷的,不过是金瓶的片面之词,如何服众?”
方海顿时便想朝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上淬一口。
他处理自家奴才,要服谁的众?若不是他将玉锁一事闹大是另有所图,他根本无需在此处与他们多费口舌。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酝酿了一番,却是无所谓地笑了。也好,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闹到官府收不了场,才正合他意。
“姑娘这番话说的在理。”方海附和道,在卞宁宁和玉锁讶异的目光下,又朝着人群外招了招手。
众人看了过去,就见城西万福堂医馆的掌柜,竟跟着方府小厮走了过来。他头发花白,年近古稀,一手拄着拐杖。
这万福堂掌柜在这西城也是赫赫有名,他经手的病人是数不胜数。
方府小厮扶着他,不用挤,人群就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让他走到了方海跟前。
“郑掌柜,有劳您跑这一趟了。”面对郑掌柜。方海竟难得的谦逊了起来,十分有礼。
郑掌柜冲着他点点头,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看向卞宁宁,和依靠在她怀中的玉锁。
而卞宁宁手上一紧,是玉锁在瞧见郑掌柜的一瞬间下意识紧张了起来,握了她的手。她惶惶不安,身子颤得几乎无法站立。
看来玉锁给姚夫人的药,便是从这万福堂买来的了。
果然,下一瞬就听郑掌柜苍老干瘪的声音传来:“老夫方才在一旁听了许久,实在是气愤至极。”
他依旧搀着方府小厮,竟是抬起手里的拐杖指着玉锁说道:“这个女子,蛇蝎心肠!她从前就时不时会来找我买药,买的还是能要人性命的毒药。可她却说是她母亲家中鼠蚁泛滥,这药是拿来毒耗子的。”
“老夫见她面容纯善,又见是方府下人,便信以为真,但谨慎起见,我也只给了她少许的量,是决计吃不死人的。她来了几回后,便再不来了,老夫还以为是她解决了鼠蚁之患。不曾想,前两日竟传来了姚夫人身亡的消息,还是中毒而亡!老夫这才反应过来,只怕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光是用拐杖指着玉锁好似还不够解气,他竟扬起拐杖重重地朝着玉锁的左腿上打了下去。
发生的太快,玉锁当即便痛呼一声,再次跪了下去,卞宁宁赶忙蹲下身扶住她。
而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温仪也终于看不过去,一把扯过郑掌柜手中的拐杖,反指向郑掌柜质问道:“你做什么!”
郑掌柜本就年迈,温仪又是练武之人,若不是身旁还有个方府小厮搀着,只怕当即就要摔下去。
他颤悠悠地抬手指着温仪,双眼鼓得跟铜铃一般,白花花的胡子都被气得吹了起来。
“你……你……你这女子,蛮横无理!竟还帮这个杀人犯!她将我每次给她的少量的毒药汇集起来,毒杀了姚夫人!”
话音落下,一片哗然。
原本静静看戏的众人,仿佛被点燃了一般,逐渐沸腾,看着玉锁的目光,有震惊,有恐惧,有厌恶,亦有不解。
玉锁拼命摇头,终于再次开口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去万福堂找郑掌柜买的明明就是治咳疾的药,什么时候买过毒药!你说谎!你说谎!”
她双手高高举起,重重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绝望又无助。仿佛置身于茫茫苍漠,却只她一人。围观众人的指指点点、指责谩骂,便是掩盖她的每一粒沙尘,而金瓶和郑掌柜便是这漫漫风沙中的风暴,将她避向绝路!
卞宁宁心如刀绞,却只能紧紧抱住玉锁不想她再伤害自己,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别怕,别怕!还有我!”
玉锁拼命砸地,直到再没有气力,这才缓缓转头看她。通红的眼里渐渐退去恐惧和愤恨,尽是感激:“姑娘,你走吧,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