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沈寒山同我说,他不愿让你知晓这些,是怕你不信他,反倒让你徒增烦恼。但我却知晓,除此之外还有个缘由。
“他的这段过去太过残酷,他怕你经受不住。”
“因而你若是听,便要信他,更要如他一般,坦然放下这段过往。”
“你可能做到?”
卞宁宁将头轻靠在卞亦枫的肩头,如当年依偎在父王怀中一般。默了半晌,她不言片语,却是微微颔首,仿佛用尽了气力。
“我信他。”
——
自那夜沈寒山独自离开后,卞宁宁就再没他的音信。
她将刘礼送到刘夫人嘱托的挚友家中已有两日,可卞亦枫却仍是说未寻到沈寒山。
她坐在厅堂中,手边的茶水从滚烫到冷却,她都始终没有饮上一口。
刘礼坐在她身旁,想了半晌,疑惑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卞宁宁没有做声,依旧呆呆地望着厅外花园中开得正盛的那片木香。
在平冶呆了许久都未曾见过此花,偏偏在这遥州城却处处可见,好似时刻提醒着她那夜发生了何事。
刘礼见她这模样,心里也慌张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跟前,小手轻拉着她的衣袖:“姐姐?”
她终于回过神来,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阿礼怎么了?”
刘礼见她终于应声,这才放下了心来。
他狡黠一笑,从腰后掏出了一副画卷:“姐姐,你今日便要离开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卞宁宁接过画卷,却并未急着打开,只略带宠溺地看着面前玉冠粉面的小娃娃。
“姐姐也给阿礼准备了一份礼物。”
“不过,这份礼物得等阿礼长大了,回了平冶,才能给你。”
她抬手摸了摸刘礼的小脸,心里涌上一阵不舍。
刘礼一向乖顺,虽双眼含泪亮晶晶的,却仍是记着娘亲曾经同他说过的,男儿流血不流泪,因而那眼泪转了又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姐姐放心,等阿礼长大了,一定会来平冶寻你和佩娘的。”
说罢,刘礼伸出小指,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拉勾。”
卞宁宁哂然,伸出小指与刘礼的小指相扣。
她之所以这般说,便是想给刘礼留个念想和希冀,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挂念着他。她想,刘礼应当是懂得的。
“小阿礼在和姐姐告别呢?”
门外传来一阵温柔宽厚的声音,一个衣着普通却整洁精神的妇人走了进来,身旁跟着朱果儿。
卞宁宁起身,朝着妇人屈膝行了一礼:“今后还有劳杨夫人费心了。”
可她身子不过将将弯了些许,就被杨夫人扶了起来:“青竹姑娘不必如此。”
杨夫人看了眼身旁的小娃娃,眼里满是宠爱:“我当年落魄之时,是夫人救了我,让我留在她身旁伺候她。后来我到了年纪,夫人还替我寻了一门可靠的亲事,让我来了这遥州城安家。”
“说起来,我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夫人给的。如今夫人去了,我自当替她照料好阿礼。”
卞宁宁笑着点点头,心中宽慰几分。这些事卞亦枫已经替她打探过了,确如杨夫人所说,因此她才能放心将刘礼留在此处。
杨夫人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我知道青竹姑娘善良,心中牵挂阿礼。你放心,以后我让阿礼时时给你写信。”
说完杨夫人又一把将刘礼捞了起来,抱在怀中,笑说道:“咱们阿礼得努努力了,将字练好,才能给姐姐写信,是不是?”
提到练字,刘礼小脸一红。他向来写字写不好,以前娘亲总嘲笑他写的字像狗爬似的。但他瞧了一眼卞宁宁,却又一脸正色:“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霎时一屋子的人笑得开怀,将离别的愁绪都冲淡了几分。
刘礼靠在杨夫人怀中,身旁还站在也是十分疼爱刘礼的朱果儿,卞宁宁便觉得安心了。
杨夫人前些年意外伤了身子,无法再孕育孩子,如今刘礼的到来对于杨家来说,倒是锦上添花。她也见过杨夫人的丈夫,是个老实汉子,初次见着刘礼的时候也是十分欢喜。
有这样一家人护着,刘礼今后应当也就不会再受苦受难了。
又闲话叮嘱了许久,眼看天色不早了,卞宁宁才终于离开了杨府。
可她刚走出杨家的大门,朱果儿却是追了上来。
“青竹等等。”
卞宁宁回身,疑惑道:“果儿?”
朱果儿瞧着她,手里的帕子绞个不停,十分犹豫的样子。
“有事直说便是,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何不能说的?”卞宁宁柔和地笑了笑。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真心将朱果儿当作朋友,虽说今后不知还能见上几面,但总归是会放在心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