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明显,战况急转直下了,五五对峙绷不住了,谢辞大军彻底占据上风,步步紧逼。
谢辞其人,作战风格既慎又悍,奇锋频出,天生的战场统帅,他显然是不会犯重大的战事失误让他们获得可趁之机。
还有张界三将的战死,仅剩尉迟林三人,从前六将维持撑起局面的不过仅仅够,现在失去三人,后续只怕捉襟见肘了。
种种眼下困迫,种种不好的前景,不是范阳军不勇,是真的被拖后腿拖得很厉害。
尉迟林粗人憋不住,大骂这一声打断沉默。
李弈的神色不禁狰狞了一下。
然就在这个时候,守帐的近卫副统领林准撩帘快步进来,禀:“朱将军和几位罗将军过来了。”
……
战事到了如今,对前景困兽和焦虑的当然不止李弈一方。
能投降的,能见识不好就跑了的,都是小势力。剩下的诸如朱照普、罗治叔侄、江南五大族的萧氏、蔡氏、袁氏、卢氏和姜氏,这些要么本身就是大军阀,要么老巢族地本身就在江南,是没法跑的。
这些人,在此情此景,敌军压迫之下,反而高度团结在一起了。
战况环境恶劣,他们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反败为胜。
再不济,也得先遏制住谢辞这士气如虹的势头。
朱照普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其余人的,罗治叔侄来得最快,袁氏卢氏和姜氏随后赶至。
朱照普和蔡和基已经商量出一个好办法,朱照普冷冷道:“他谢辞不是有民望,上下一心么?好!我们就从这里入手!!”
朱照普冷笑道:“驱赶贫民,作为我们的先锋军,顶在最前头冲锋!看他能如何,杀还是不杀?!”
杀,谢辞的神坛就崩塌了。
不杀,他必大败!!
朱照普一把推开军事舆图,上面大大小小的红黑箭头,他一点目前两军所在湖区天丘山地区域,这是接下来的战场。
贫民,五万够不够?不够是十万!
江南有是手无寸铁的贫苦褴褛蚁民!
将他们捉拿,驱赶上前线!
这一次,朱照普已经下令将荆南所有的火.药和桐油全部调往江南战场,竭尽全力,背水一战!
让贫苦渔民捆上火.药包,满满驱赶上战船,船上装载尽可能多的火柴桐油,这季节就是东风,来得刚刚好,乘着风一股脑乌泱泱往北军的战船阵冲过去,看北军敢不敢射杀?!
尽数射杀的话,谢辞的民望就完了,麾下将士恐怕也受不了。
而不射杀的话,君可曾闻火烧赤壁连环船?!
一旦成功,战船水兵焚毁殆尽,谢辞的水师就完了大半了。
至于陆战,更加简单,将这十万八万贫民驱赶在最前线,看谢辞大军杀不杀?!
不杀,他们可就要杀过去了?!
朱照普双目凌然:“此策若顺利,谢辞至少民望尽失,甚至我们还将立即反败为大胜!”
他霍地站起来,神色有一种狰狞的畅意。
萧氏、蔡氏等江南五大族,还有罗治叔侄,纷纷面露大喜,拍案而起:“没错!没错!!好计策啊!”
成功率非常之高啊!
气氛一下亢奋起来了,这些人,没有一个把贫民性命放在心上的,视之如蝼蚁贱民。
田间唐汾等人一听,面色丕变,彼此相视一眼,不禁沉默下来。
上首李弈一怔,饶是他满腔不忿沉沉,剑眉也不禁蹙了一下。
朱照普看得分明,于是他说:“殿下考虑一下,我们先去把人准备上了。”
他把话说完,坐了一会,招呼众人一声,蔡和基等人立即跟着出去。
大家分头准备去了。
……
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兴奋的话语渐去渐远,帐内安静了下来。
日暮黄昏,连续七八天的春雨过头,太阳又重新露头,斜阳照在褐黄色的牛皮大帐之上,室内有些潮,也有点闷。
大家左右对视,不由讷讷,尉迟林憋了一会儿,小声说:“咱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是个武夫,但都有些不安,事实上在场人都是,但大家又深知,再不挽回战局,就彻底败北了。
大家忐忑着,俱抬头望向上首的李弈,等待他拿主意。
李弈日前的大战里,也负了点伤,春日潮湿,伤口有些反复,他卸下上铠,上身此刻仅穿一见深紫色的潞绸外衣,微微泻开领口。
今日之前,李弈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面临这样的抉择。
一刹,他捂了捂额头。
他也没有坏透芯,霎时,他脑海浮现的是当初西北战场一幕幕,他和顾莞联袂为云北大仓奔走,热血奔腾。
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庞蒙上一层阴霾,触及底线了,一刹如钟鼓重击,心跳得很快很重,呼吸变得粗重,天人交战,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