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的人都知道这算是嘲讽，可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开玩笑，没有一点儿炮火的气息，仿佛他们两个人不是绑架犯以及人质的关系似的，可是江上阳都做得这么明显，元伍也如同恍若未闻一样把点心盒子收了起来，自己又打开一罐罐装咖啡慢慢地喝了起来，风从没有遮挡的窗口灌进来，将他的碎发吹得在空中摇摆，他看起来很沉默也很冷静，像是正匍匐在草丛里的狼，对着喝水的羚羊充满了捕猎前的耐心——这是一匹露出爪牙和利齿的、身经百战的狼。
江上阳忽然觉得，其实他和裴曦都低估了元伍的实力，也许是当年裴曦给他留的阴影太大太深，以至于他始终在暗处藏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底牌，偏偏裴曦这个人又高傲又将全世界视之于无物，哪怕他当年栽在元伍手里一次了，他的强大和实力仍然可以让他无视这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裴家覆灭的亏是吃得很大，可惜裴曦太无所谓了，挫折的大小总是要看一个人被打倒的程度的，如果他面不改色心不动摇，那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多重大的挫折呢？故而低估了元伍是一回事，裴曦本身的不在意也是促成今天这个场面的原因之一，虽然不能算是元伍赢了裴曦输了，可是在先机上，元伍至少到目前为止是占据了主动权又踩准了裴曦的雷区的，比起锒铛入狱铁窗生活的李鸿天、刘毅强和陈昆来说，他已经足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江上阳想，他果然还是不得不为元伍点上一个赞，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裴曦身上捅了一刀之后还有机会再捅第二刀的，虽然这个第二刀就是江上阳自己。
元伍慢慢地喝完了那罐咖啡，然后把罐子捏扁，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听起来低沉又有些沙哑，像是已经几天没有入睡，眼里都是熬出来的红，“江总……还是叫江少吧，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挺能耐的？”
江上阳很诚实地颔首：“嗯，是不错。”他都没办法在裴曦的心窝子上扎刀扎得那么狠，谁让他是个怕疼的人呢。
元伍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然后深深地看了江上阳一眼，“如果以后我不追究江家和审判者合作的事情……如果我打败了裴少，江少会不会来帮我？”
他的假设听起来还挺有诱惑力的，也不知道是成竹在胸还是破釜沉舟，江上阳听罢笑道：“你觉得你有几成把握能打败裴曦？”
元伍看着他，但又像是从他身上去看另一个人，“我说八成，你就会倒戈帮我吗？”
江上阳弯起的嘴角和眉眼都像是泛滥的春日暖阳，又柔又好看，“不，两成而已，对他来说，足够了。”
元伍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你就那么相信他？”
江上阳无所谓地道：“我不信他，我只是相信我的眼光。”
元伍的眼神里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所以我就那么差？”
江上阳回以他一个深邃的眼神，“你不差，但你也不好。”
第二百五十九章 被监控
江上阳的话音落下，元伍又沉默了许久没出声，拿出一根烟默默地抽了起来，他看着空洞洞的大窗外面的夜色，灯光打在他冷漠的眉目上，一点儿都看不出十一年前少年柔弱内向的痕迹了，大概是相由心生，这些年的元伍愈发地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他的长相也随之变得愈发冷酷淡漠，若不是经常见面，恐怕都看不出来他和当年那个爬上裴曦的床的少年有什么关系，十一年啊，从十六岁到二十七岁，从少年到青年，这个男人始终没有从裴曦那道坎儿上爬过来，江上阳看着他都觉得内心并悲悯的，不同情他，就是觉得这样的人挺悲哀的，至少江上阳除了对裴劲英的死耿耿于怀之外，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哪怕是裴曦老是跟他对着干，他也不会生出那种自尊又自卑的心理阴影出来，最多就是对妖孽这两个字敬而远之而已。
元伍一连抽了两根烟，然后看了看时间，问道：“你知道裴少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找到你吗？”
江上阳不太在意地问：“为什么”
元伍把短短的烟头碾灭在地板上，只余下一缕淡薄的白烟徐徐向上飘荡，然后又被从洞开的大窗灌进来的大风骤然吹散，他抬起头，声音淡漠地道：“因为我劫持你的时候坐的那辆飞行器坠毁了，上面有尸体和你的通讯器，警方通知裴少去认尸，毕竟比起江老爷子，你的未婚夫更能顶得住这样的打击，不是吗？”
江上阳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有点好笑，“难道你觉得裴少会认错人？”
“我当然不指望他会认错人，”元伍不温不火地道，“我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