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压下心中的冲动，独自品尝着焦灼的痛苦。
而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对此却一无所知，还在单纯的对他表达感激。
“那就陪我散散步吧。”
最后，裴无尘轻声道。
季慕阳抿了一下唇角，显然认为他提的要求太简单了，但还是回答道：
“当然没问题。要是还有什么其他我能做的，随时告诉我。”
裴无尘的手指在背后紧握，微笑着说：
“好啊。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数学院怎么样？”
季慕阳扫他一眼，神色有些莫名的复杂：
“你是学数学的？”
“嗯，”裴无尘点头道，“当时没想好选什么专业，就选了数学。毕竟数学系的本科无论是转计算机还是金融都很容易，它几乎就是所有理工科专业的基础了。你呢，什么专业的？”
季慕阳眼神微暗：
“你肯定猜不到……公共管理学。”
裴无尘察觉到他语气中深藏的压抑，顿了下才问：
“调剂过去的？”
季慕阳仰头看着天空中半掩在云层之后的太阳，摇头道：
“不是。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我爸打着想看看我报了哪个学校的名义，管我要了填报网站的账号密码。”
“……然后，他和我姐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的第一志愿改成了联邦大学公共管理。”
裴无尘呼吸一滞，开口时嗓音不觉微哑：
“所以你的第一志愿是什么？”
季慕阳转过身来，清浅的阳光下，侧脸如同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奥尔萨德，数学专业。虽然我不是状元，但当年也考了全州第二。”
裴无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季慕阳当时也来了奥尔萨德数学系，他们起码能早七年相见。
七年，人生又有几个七年？
联邦大学，学校排名并不算靠前，但是文科专业非常好，大部分毕业生都是从政。
万朝让季慕阳去读公共管理学，这又是个从政的热门专业，态度很明显，让他毕业就进体制。
而季慕阳还没等毕业，就做了演员。
“终于说出来了，”季慕阳笑了笑，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其实我没对别人说过这件事情，我一直觉得有些丢脸。”
两个人并肩慢慢走着，这条路上没有什么学生，季慕阳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话：
“那时候新生报到，我比我们专业考第二的学生高了整整六十分。”
“其实我想过重读，但我爸和我妈都不支持我，我妈是怕我第二年压力太大考砸了，又觉得联邦大学也不错。我爸则是希望我按他安排的路走，别没事找事。”
“其实我自己也怕，万一复读之后又出现类似的事情怎么办……所以最后我还是去了。”
“可惜我一个理科生，向来都很讨厌政治，原先期末考政治的时候只能考个三四十分。”
“结果上了大学之后专业课除了政治就是公文写作，还有法律和管理学……哈哈，就和我想象中的大学生活南辕北辙。”
“还好，我最后做了演员。如果真的去从政的话，我这样的性格，估计在官场里根本混不下去吧。”
“不从政的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毕业能做什么。”
“不会，”裴无尘安静的说，“你的性格很招人喜欢，就算从政应该也会不错。”
季慕阳苦笑道：“我之前可不是这样。”
裴无尘显然有些意外，不由得问：
“那你之前是什么样？”
季慕阳思考片刻，最后惭愧道：
“非要找个对比的话，有点像你刚来参加节目那天的样子……抱歉，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我在人多的时候会本能的保持沉默，而且非必要情况下不希望大家讨论我。”
裴无尘的视线从他飞扬的眉梢滑到他此刻略带苦涩的唇角，如果季慕阳说的是自己真实的性格，那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他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痛，匆忙说：
“这原本也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抱歉的。”
“只是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对自己应该是一种消耗……何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季慕阳低头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指尖轻轻捏在那叶子的末端，神色黯然道：
“当初是为了接戏，不得不如此。”
“毕竟同一个角色，备选的演员实在是太多了，很多时候，不但演员本身要贴合角色，也要自己有良好的人际关系，能得到相关人员的赏识。”
“如今……则是已经骑虎难下了。”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裴家这样的世家，可能很难想象，一个根基单薄的人，想在名利场中站稳，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