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尘将其折叠成一朵小小的花,与手链上的花灯相似,握在手中一路不曾丢弃。
城镇里有一条横穿而过的河流,河岸两边有不少人在放花灯,一盏盏写着寄语的花灯顺着平静的水流往下走,不知最终要去向何方。
两人站在卖河灯摊子前,花燃拿起一个最平常的河灯,捏着笔不知如何下手。
“平安”“顺遂”之类的祝愿词感觉遥远又荒诞,她注定不可能与这些词搭上关系,便也失去书写的兴趣。
至于写关于未来的想法,也不是很想动笔,未来如何又不是由一盏花灯而定。
“你写什么?”想不出词的花燃凑近湛尘,低头去看他手中的花灯。
他手中的灯也是一片空白,未曾写上字,灯的中心放上刚才用三个谜语折出的袖珍小花灯。
湛尘:“想不出可以不写。”
最终两人的花灯都没有写字,拿着空白的灯走到岸边,将花灯轻缓放入水面,看着两盏灯一路并行,静静飘远。
干净无字的灯在一众被写得密密麻麻的灯中显得有些突兀,以至于混入一堆花灯中时也能清楚分辨出哪两盏是他们放的灯。
可惜看得太明白也不是好事,这家摊铺的河灯品质并不好,泡在水中久了底部有散架的趋势,被其他又大又重的河灯一撞顿时侧翻,被水淹没。
湛尘:“此后人间哀思,便永远留在这条河中。”
花燃笑开,原先因劣质花灯而不满的情绪消散,“你还挺会说。”
“这里有多少盏灯?”湛尘问道。
花燃:“估计差不多有上百盏,灯全都挤在一起,这条河又不宽,不知道之前沉过多少。”
湛尘:“十七盏。”
花燃:“怎么可能这么少?”
湛尘:“你放过十七盏灯。”
吵杂的街市与静谧的黑暗融合,在许久之前,于无尽的海上,花燃为他放过十七盏花灯,那是在他心中永远飘荡永不会沉没的灯。
灵海中风雪已停,一盏盏花灯被存放在其中,它们稀奇古怪,保存完好。
花燃:“你还记得啊?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兔子面具下的眼睛清亮澄澈,笑意温和,牵起花燃的手向前走,走过被装点得色彩明亮的桥梁,走过热闹的街道,好像要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走不到尽头。
花燃看着周边的环境,脸上的笑一寸寸散去,“去哪?”
湛尘:“西楼。”
花燃:“我想要个花灯,去西楼之前玩个游戏好不好,我们各自给对方买一盏灯,一炷香时间后在西楼会合。”
“好。”湛尘点头同意。
两人分散,花燃没有去挑选花灯,而是一步步走近西楼。
西楼的东面热闹嘈杂,这里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地方,旁边是一棵巨大的古树,古树上挂满写着字的红色布条。
与之相对的是西面,西面往后便是城中居民所住的地方,一条条巷子交错,没怎么亮灯,一眼看去便是一片沉默的黑暗。
花燃走入西面的巷子口,整个人隐入黑暗中。
与东面一墙之隔,墙外是鲜艳活跃的人间,墙内是阴暗无光的囚牢……或许她不该这么想,毕竟她之前从未这样认为过。
“你快满二十四了吧?”熟悉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
花燃点头,“还有半年。”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说话的人走出阴影,露出一张稳重的脸来。
千杀楼楼主并不蓄胡,两边额角各有一缕发白的头发,和其他黑发一起被束在脑后,长相稳重,一双眼锋利如鹰。
花燃:“是啊,我一直记得刚来到千杀楼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这么久。”
伏冷霖:“在外面游荡一年,也该收收心,回楼中好好待着。”
“是。”花燃低声应答。
街市的喧嚣声时不时飘过来几句,无法打破两人之间沉寂的氛围,西楼的东面好似变成一块沼泽地,将所有踏进来的声响都吞入腹中。
伏冷霖缓声道:“你家人的魂魄如何了?”
花燃低着头,手掌不自觉紧攥成拳,她压下心中万般情绪,平静道:“我一直在用秘法蕴养他们的魂魄,已经比之前凝实不少。”
“如今你大仇已报,想必他们也会感到欣慰。”伏冷霖点头。
花燃:“楼主知道我仇已报?”
“丹心宗上下八十七人皆是罪有应得,可你还是太过冲动,把自己沦落到正道追杀的地步,实在难看。”伏冷霖语气淡淡。
“十年苦寻,终于找到真凶,一时没忍住。”
大仇得报之后,她就没怎么想继续活,挣扎也不过是不想死在所谓正道的手中,她的命只能由她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