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几乎连音乐声都听不到了。
为什么宋海司会在这里?他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感受到他的异样,安塞回头冲他微笑:“怎么了?你很紧张?没关系的,只是跳个舞而已!”
“哦……”温故仓惶地把视线从平台下的区域挪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被安塞半拖着走进舞池。
他们才一踏进去,周围的人都刻意地往旁边避让,就连简陋的射筒灯都聚焦在他们身上,他们成了舞池里当之无愧的主角,
两个人手牵着手,离得很近,温故能感受到从安塞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还有他愈发沉重的呼吸。
有点奇怪。
他抬眼看他,就见他目光热烈,额角都渗出了汗。
温故咽下了一口空气,他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危险,曾经污染区那些不知死活的污染物就喜欢用这种眼神看他。
似乎是为了配合新手温故,音乐变成了舒缓的轻音乐,安塞牵起他的手,嗓音干干地说:“开始吧,我进左腿,你就退右腿,我进右腿,你就退左腿,我们先从这个动作开始练习。”
“这么简单吗?”温故有些心不在焉。
面前的安塞让他感觉不安,身后那道冰冷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就这么简单。”安塞温和地笑着,在迈步的同时,一只手顺势搭在他的腰上。
温故浑身顿时一僵,背上的汗毛“刷”地立起来,差点当场跳起来。
他知道这是跳舞的姿势,大家都是这样跳的,但真正被人用这样的姿势半搂在怀里,他实在是不太行。
他轻轻推了一下安塞的胸膛:“那个我,不太习惯,还是不跳了。”
“没关系,别紧张。”安塞没有松手的意思,五指反而收紧,“放松,试试看?”
“不!”温故轻轻挣了一下,竟然没挣开。
因为担心伤害到人类,他没动用污染能量,可就算这样,对方也不可能像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除非他……
额头上传来的气息更加滚烫了,他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
他看到安塞的眼睛里蹦出了几条很粗的血丝,明明刚才还没有的!怎么会?
稍稍愣神的工夫,安塞原本平整的围巾忽然鼓了起来,让他一下就联想到在槐花树下异变的男孩,和他那高高飞起来的帽子。
“你——”他的内心警铃大作,那股冥冥之中的预感被坐实了。
什么神圣气息?那分明就是同类的气息!
腰上,安塞的手在持续收紧,两个人的胸口几乎要贴在一起,温故没有立刻挣脱,他还在一条条回忆《污染物管理条例》——在被污染巡查处除名的情况下,动用污染能量算不算违规。
安塞得寸进尺地俯下身,鼻子几乎快挨到他的脸颊,并且很享受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企图再靠近些。
突然,他的手腕被人猛地攥住。
那只手冰凉刺骨,突然挨上他滚烫的皮肤,带来的感觉近乎于疼痛。
宋海司语气冰冷:“放手。”
安塞真的把手放开了,如临大敌地后退几步,围巾的一角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又落下。
宋海司的突然出现让教堂里变得死一般寂静,刚刚上到二楼平台的新郎和新娘看到僵持住的局面,顿时变得不知所措。
巡查处出现的地方,人们感到安全,可宋海司出现的地方,就意味着灾难已经来临,或即将来临。
温故及时从安塞身边离开,慌慌张张地对宋海司说:“他,他可能要……”
话没说完,宋海司一把扯下安塞火红的围巾,围巾下面烂蜂窝状的脖子骤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里面早已看不到人类的血肉,每一格蜂窝都有黑色虫子在钻进钻出。
周围人尖叫着退开,有人大喊安塞的名字,远处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惧像潮水一样漫过整个教堂。
短短几秒钟的工夫,安塞的上半身连同头部都肿了一大圈,他仰起脖子,似乎想要哀嚎,但更多的虫子从他嘴里溢出来,又爬满他的每一寸皮肤,没人能制止它们的狂欢。
浑身“长”着昆虫的人在振翅声中腾空而起,黑色小生物包裹着他,让他如同一团上升的乌云,一直把他带到那颗闪亮的大球旁才停下。
宋海司果断朝安塞开了两枪,可子弹就如同石沉大海,而那些原本盘绕在他周围的蚊蝇被响声惊扰,向四面八方飞去。
人们开始奔逃,撞翻桌椅,相互推搡,本能地躲避着虫子,可它们却无孔不入,鼻子,耳朵,嘴巴……朝他们身上一切可能进入的孔洞钻去。
宋海司抬手捏死一只飞来的黑虫子,转头看向温故。
温故站着没动,头垂的很低:“我,我已经不是巡查处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