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临渊气得在心里骂脏话。
“小没良心的。”他别过脸,试图冷静下来,把她刚刚说的话都当作病糊涂了的气话。
沈星葵红了眼睛。
生病本来就已经很难受,偏偏他还要说她。不好好吃饭,没办法正常作息,这是她的错吗?如果她可以做到每顿都像正常人那样吃完一整个餐盘,她会满怀罪恶感地倒掉那些食物吗?她不行,她做不到。只要吃得多了,就会忍不住呕吐。
她的作息时间也很难调整,明明想着要早睡,关了手机躺在床上,也愣是能什么都不想地焦虑到凌晨三四点才开始入睡。
“我也想好好生活啊。”
这句话带着哭腔。钟临渊转过头,便看见“小没良心”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喉结滚动,手足无措地找纸巾给她擦眼泪,可是他的睡衣没有口袋,下车的时候也忘记带纸巾。
“对不起。”钟临渊道歉道得很快,更多的是因为看到她的眼泪,心脏抽疼。
他才该去挂号看看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这么疼,能不能吃点药来治一下?
沈星葵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他的外套上,模糊的视线中,她的眼泪在外套上晕开水渍,抽泣着说:“把、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他的衣服。
钟临渊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是我多事了,对不起。”他退了一步。
沈星葵攥紧了掌心下的外套,哭得更厉害了,但又想到这里是医院,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咬着下唇,把哭声咽进去,脑壳疼,好像要炸开了,身体不自觉地往他的方向倒去,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
钟临渊听着她压抑的哭声,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哭得这样厉害,他的喉咙哽着一块大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环抱住她的身体,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给你道歉,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钟临渊的声音越发温柔,哄着她。
沈星葵的情绪崩溃来得突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家门口看到钟临渊的时候,她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只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向他求助。可是从小到大,她父母就告诉过她,以后的她要像哥哥姐姐一样独立,学会独当一面。
她连撒谎都学不会,每次撒谎的负罪感累积起来,都能压垮她,需要她一遍遍去消化。世界上有哥哥姐姐那样厉害的人,当然也会有她这样敏感脆弱的人,为什么她这样的性格就要被指责,就要被指给一个谁,让她去依赖家里,依赖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她不想,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油瓶。
好像,一旦向谁求助,她就输了。
所以她自己搬出来,学着一个人生活,把原本营业额为负的书咖重新做起来,花费了大力气扭亏为盈,努力地证明,即便是她这样的性格,也能生活得很好,并不需要家人费尽心思地给她找到一个下半辈子的“依靠”。
沈星葵攥着他的睡衣,把他的衣服都给拽皱了,抽泣着摇了摇头。
“你……没有多事。是我、我太敏感了。”她刚刚的话并非针对钟临渊,如果没有他的“多事”,她现在还躺在家里冰冷的地板上。
他看起来,应该是准备睡下,或者早就睡下,只是被她的消息吵醒了。
一般人收到她那条没头没尾的“睡了吗”,恐怕会以为她是无聊想要找人聊天,可是钟临渊回了消息之后,没得到回复就直接来按门铃了。
他不会觉得多此一举吗?如果她没什么事,就单纯只是无聊呢……即便是这样,他也要下来一趟确认她的安危,就仅仅只是在KTV那次见到她晕倒的条件反射吗?
沈星葵很想知道,他是否也有一点喜欢和在意她,还是说,他这样的关心,仅仅只是对朋友的关心。
她知道他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可是……她也会想要得到他的偏爱。
原来爱是痛苦,是嫉妒,是占有欲在作祟。
她的那句“睡了吗”,所期待的,不就是现在的结果吗?
沈星葵哭累了,却只是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这样敏感的人,被她喜欢上,不是一件好事。
他刚刚只是说了一句话,她就下意识地像是做阅读理解一样去分析他,去揣测他,去联想他。
太累了。
他会撑不住的。
所有的爱意,早晚都会在她一次次的打磨里,消逝殆尽。
她的尖刺,毫无差别地攻击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好在检查结果出来,只是单纯的感冒发烧。
钟临渊帮她取了药之后,就准备送她回去。
这一趟下来,天边已经蒙蒙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