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归寒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从屋子的后门却走进来一个佝偻的人影——老村长。
老村长显然是急匆匆来见狐婆的,他腿脚其实挺好的,连拐杖都没有拄。
后门……依照老村长来的方向推断,兴尧挑了挑眉,那个方向有住户。
“老村长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都很邪乎,找狐婆来商谈的,但是,”归寒道,“商谈没有谈成,狐婆说她已经彻底知道了老村长的秘密。”
是今年第一回嫁狐娘时,狐婆亲手杀了那个叫翠童的狐娘才求证到的秘密吗?
如果是,那么,到底是什么秘密?
不可能是借寿。
因为兴尧和归寒看了历代那些狐娘的白骨后就知道,狐婆和老村长是勾结到一起的,狐娘的骨头上有借寿和招鬼两道咒文。
那些被选为狐娘的姑娘们其实在进入雾溪下游的洞口后并没有直接死掉,因为招鬼咒,而是被一群小鬼活活咬死的。
寿数未尽而死,她们其余的寿数,自然就会转到老村长身上。
而狐娘的灵魂不得超生,缚在此地又会被别的东西当做食物吞下。
可以算是魂飞魄散。死无对证。
而谢付生的死和那只跳井女鬼又说明,狐婆自始至终要的只是狐狸。
那么,狐婆嘴里所说的这个秘密,也就只能是兴尧这几日才发现的一件事了。
被禁锢在村子某个地方的厉鬼,老村长在和厉鬼做交易。
像胡利、谢全,还有他和归寒,都是老村长献祭给鬼的食物。
可能是嫁狐娘的时候开始的,也可能更早,说不定……在村民们上山的时候,就开始了。
各取所需,各得所利。
可老村长忘了,和他做生意的这东西是鬼,不是人。
鬼可没有什么人伦纲常的底线。
真实存在的厉鬼,比人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不是说鬼有鬼语么?”归寒偏过脸,视线定格在兴尧的脸上,“老村长又不会,怎么跟厉鬼做生意的?”
鸡鸣声响起,各家各户都已起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映在砖地上,灰尘也在阳光中跳跃着。
“这老东西精得很,估计有其他途径,”兴尧侧过身手撑着头,“……哎,小归寒,你还没说你在老妖婆那到底碰上什么了?”
“一只鬼。”归寒拾身起来,道。
昨天晚上,老村长和狐婆说了许多话。
自两年前,那扇许久没有打开的后门,却在狐婆手中针线正要补第二次针脚时“吱呀”打开。
“老东西!”狐婆手中的针线放下,灰蒙蒙的眼睛眯起来,“你就不要想套我老婆子的近乎了,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啦。”
“什么秘密?”老村长走近,神色却并未动。
“还能是哪儿?”狐婆不自然的笑起来,“狐娘庙啊。”
归寒看见老村长的面部,终于僵硬的,抽搐了下。
这是窥破了他的底线。
“狐婆,胡小鹅,你怕是已经忘了你本来的名字,”老村长的声音少见的刻薄,“那种生不如死的病你还想再来一次?”
“你不要总拿陈谷子的事压我,”狐婆的眼睛好像已经看不见了,但她也没有再管,而是循着声音走近了点,宽大的黑帽罩在头上,道,“你难道想拿村子里所有人的命去赌?!”
又哼了一句,“想你也知道,现在这东西吃的多了,堵不住啦。”
“你现在看形势不妙了,想趁着这机会扳倒我?”老村长冷嗤。
“你两年前就跟我老婆子不对付了,”狐婆也不甘示弱,“呸!你以为……伪善的东西!”
“那,我们家平平的阿娘,”老村长显然被狐婆那句“伪善的东西”给激着了,脸上的褶子都颤动起来,“两年前要不是你不小心被孩子她阿娘瞧见,还心狠说婉娘招惹了洞里的东西,婉娘能被活活烧死?!”
他说话唾沫星子都溅出来了,可见十分愤怒。
狐婆却不然,慢悠悠哼道,“村长您不也秉公执法没有管么?”
老村长再一次脸色难堪的僵住。
过了许久,他才想起来他这次来狐婆家到底要说什么,压着怒意道,“……献祭的事这几天都不太对劲,那两个外乡人根本没有那么好对付,还有……”老村长一顿,“太不对劲了,借到的寿数也没有回到我这里来,咱们得要合作起来。”
“老婆子我只会阴沟里算计人,”狐婆有些得意洋洋,“等到我跟怪物许愿的那天吧。”
“神的福祉该降临到我身上啦!”
“疯婆子!疯子!疯子——”
在和狐婆谈话的这段时间里,老村长极尽丑态,终于在最后,睚眦欲裂恶狠狠的咒骂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