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狐既然明哲保身,怎会被贬?”
百宥胡烟道,“有人想让整个云狐族被贬。”
“城主陛下不知晓?”
百宥胡烟笑了声,“姜十娘?她自然是知晓的。”
那怎……兴尧有些不明白了。
“十数年前,姜家那小姑娘高瞻远瞩,和一个人做了笔交易,”百宥胡烟换了个调子,讲故事一样同两人讲起来,“十数年前,万鬼窟之地有一鬼,厉鬼无休,无休此鬼,不知他何地而生,何物所生,但他却与雀乔氏,似乎天生便勾连着仇恨。中原与东裳征战五年,姜十娘本是个人类和精怪都瞧不上的半兽之人,却在此次征战中倒戈东裳,成为东裳之主。”
而十年前,也就是姜十娘坐稳东裳的第二十载。
无休潜入东裳宫廷,于子夜时分亲等着城主陛下,那一夜在东裳的百姓口中众说纷纭,具体内容不知,但结果便是,第二日等来了云狐雀乔氏被贬至边境守城的旨。
言及此,兴尧便又问,“前辈,同云狐被贬一道发生的,还有何事?”
又补充了一句,“何怪异之事。”
“小鳖佬!”百宥胡烟被兴尧打断话,十分不悦。
“前辈!”兴尧拱手。
百宥胡烟轻嗤了一声。
兴尧后退一步,躬腰,再行礼,“大绥朝前大国师,昔吾之徒,拜见师父故友。”
“去去去,”百宥胡烟笑,“上梁不正下梁歪。”
兴尧:“您老说的都对。”
百宥胡烟对归寒道,“怎么感觉这小友忽悠老夫呢?”
归寒道,“前辈错觉,前辈历经风雨无数,自然说的什么都对。”
百宥胡烟:“……”尊友你变了。
其实同云狐一族被贬这件事发生的,确实还有一件事,但那件事无足轻重,在那段时间,便似乎被所有氏族都忽略了去。
万鬼窟之主,走私婆罗石被革职一事。
而后来,听百宥胡烟的意思,万鬼窟逐步变成了无主之地,同一时间被调任管理此地的,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后生。
前任万鬼窟之主背景之牢固,从城主陛下上任二十年从未动万鬼窟这片地方便可以瞧出来,而自那位没头没尾的无休夜潜皇宫之后不久,这位前任万鬼窟之主却消失了。
故此,一切的矛头便都指向一个人——无休。
红木棉花落在百宥胡烟的肩头,他衣上那布料极滑,一溜烟,便又滑下去,风拂起老头儿的白胡子,百宥胡烟道,“不错,其实大家都知晓是无休屠尽了云狐一族,但无休,又是谁呢?”
“四品官员,典礼司执事百里扶青,后被调往万鬼窟的白脸后生!”兴尧猛然道。
百宥胡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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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云狐亡魂之地,得要过了一个洞口之后才可抵达。
而洞口之后,黑色戾气掀起朔风,红黑的藤蔓带着霹雳的闪电,藤蔓之中,隐隐露出一截暗青色的剑柄。
名剑,屠戮。
归寒的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异样来。
第72章
红紫交叠的闪电中,那剑在沉寂中偶现出凶光来。一把极沉默的钝器。
一个敛起锋芒的杀手。
而这曾经是他的剑,挥遒斩敌,势不可挡。刀锋上曾经淌过的鲜血,足以汇成一条青罗迳河。
蓦然间,归寒似乎听到了来自几十年前的谩骂、诅咒、哀嚎、恶言恶语。
兴尧的掌心触着他冰凉的皮肉,百会穴被揉得隐隐有些发疼,归寒下意识的,握紧了他能感触到的唯一实体——那只手。
飘渺中,他听到一声戏谑,“这无魄原也不是个太傻的,你们二人倒是情谊深厚,你倒是做的周到。”
这声音是一声苍老却调皮的声音。
光线入目,抬起眼皮的前一秒,循着这声,归寒突然想起白发老者低声的呢喃,新雨激起雪松的清香之味,山路却并不好走,他跌了一跤,看见了一个背着框篓的老人。
他突然有些心酸。
“为何屠戮剑已经无主了,归寒怎么却还能感受到它?”这是兴尧的声音。
他听见百宥胡烟道,“不是感受,是回忆,雀乔氏的回溯之法,记忆尽除,却终归还是回到东裳想起来了。”百宥胡烟叹了一声,“三十年前少祭司流亡,不知去向,而二十年前雀乔霖桑也突然不知所踪。现在看来,少祭司那时大约已经身死,是雀乔霖桑利用云狐禁术回溯之法救了少祭司。”
这便说得通了,二十年前雀乔霖桑身死,归寒记忆尽失流亡中原,云狐一族全没了依仗,所以被贬至临桑时,厉鬼无休自然很容易便屠了云狐上下。
自小在万鬼窟长大的厉鬼,这是一个极欺软怕硬的老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