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再一晃,兴尧瞧见了一只葱绿的影。
昨日那只被他定住的鬼魂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脱了,白脸绿衣,现下正比着一幅画像找那位老者问话。
两人说了不一会儿,那老者便挥手作驱赶状,“去去去,小后生你瞧瞧你画的这东西,雪肤墨发,四足四臂,腹,腹侧怎还长出一只脑袋来?咱老鳖翁可未见过。”
鬼魂一听这话,忙辩解,“哎,老阿翁,这是两只,不是一只。”
老阿翁瞪眼,“知道是一只,没见过嘛,你这后生。”
“哎,哎。”鬼魂垂头丧气的,“您老真的听错了,了……”
“不,不是一只,是两……”他的声音低下来。
旭日升了起来,街头也热闹起来。
休整好,他们随着那只鬼魂的影去了趟万鬼窟。
依旧走的是那口废井,下去之后洞内乾坤,兴尧费了好半晌才择出一条路。
归寒便静静的站在兴尧身后瞧这滑头在那难得兢兢业业的寻找标记,末了,终于问道,“这里面的路,尧公子怎会认得?”
这声“尧公子”叫得兴尧膝盖一软险些跪下。
他觍过脸主动承认,“这不,上回见那冲天辫瓮妖,这妖怪一副歹样,担心小朋友你路遇危险么?不过,”他摆手道,“进那酒楼便过分显眼,所以我并没有进去。”
但是甫一出洞口,却又瞧见那只绿衣鬼魂。
这鬼魂逮着兴尧的袖口不放,“二位尊友情谊真是深厚,我们家大人请二位喝茶嘞!”
又道,“茶是好茶,活人精魄提取的,在我们这儿很受欢迎。”
兴尧:“……”好喝你自个留着屯一屋吧。
鬼魂却盯着兴尧的表情,想要展袖拱手,又怕眼前这人跑了,故思索了两下,将他、兴尧和归寒的手齐齐用铁锁拴成了手拉手。
“相亲相爱,尊友莫怪。”
说着,拉着二人又七拐八弯,进了一道秘境。
秘境的景色是不大好的,毕竟这是在地下。但周身的石壁呈微微透光的暗紫色,显得有些阴森。
过了长道,见一屏风后立着虚虚一个影。
近了,那人闻着响动,未出来,先唤了一声,“无魄,你去沏壶茶罢。”
无魄便恭身,退后行礼,传来一阵铁锁的声音,磨了好半晌才走。
“百宥,胡烟。”
这四个字刚从归寒的嘴里说出来,屏风后那人便出来了,青袍,青羽,闻声便果然如他们所料——是昨日才在博物阁里和巫师大人打过架的那个神秘人。
“二位尊友,来此敝舍,有失远迎。”
他拂了拂袖,端来三只小木凳。果然是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归寒和兴尧腕间锁的铐子并未解开,百宥胡烟瞧见了,笑一笑,只是道,“尊友如今模样,老夫倒觉得甚好。”
兴尧在心下思忖,归寒乃堂堂少祭司,掌东裳国运,东裳之中,便连那位巫师大人也常是少祭司这三个字的唤归寒,可这老头,却为何只唤尊友。
正这时,归寒开口,“自鬼烟行,曲家庄,胡家村,迷雾客栈……期间种种,一直都是前辈么?”
“不是老夫,”百宥胡烟叹了一口气,“就在前几日,他刚死。”
“那便是百宥燃。”兴尧想。
百宥氏和雀乔氏两大氏族,这期间究竟牵连着什么,竟然使云狐雀乔氏被灭门后,青雀百宥氏上下几代人,宁肯得罪巫师都要探清这一桩灭门惨案。
百宥燃算是百宥胡烟的侄重孙,辈分差的没有十万八千里,却也有大圣不留神栽了个跟头翻的筋斗远。
而兴尧听说,百宥燃在东裳廷内为官,官至四品掌刑少卿,这个官职接触的多是一些大小的刑事案件,而有一日这位清廉的少卿大人来万鬼窟走访,见一个小狼怪用烧纸鹤的方式祭奠故人,而这烧纸鹤的地方恰在大街中,挡了许多鬼怪的路。
百宥燃得了兴趣问小狼怪,“你在为何人送行啊?”
小狼怪答,“我家将军。”
百宥燃问,“你家将军何名?”
小狼怪:“我家将军,雀乔霖桑。”
兴尧觉得,这个见闻至少有些可信,起码大庭广众之下路上见识过的行人很多,而据此之后,听闻这位少卿大人便没日没夜的翻看起云狐雀乔氏相关的所有书籍,期间还闹过几回事,被家族兜着,直至几日前被斩。
城主陛下是韩信养娃式的,欲隔岸观火,连根拔起,最后却应是没想到,却还有一个本该死了的老剳子诈尸。
茶香轻飘飘的流动过来,三盏茶,暗绿扶桑花模样的瓷杯。
百宥胡烟突然道,“尊友腕间的黄铃……”
兴尧道,“师父所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