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纾的话音刚落,书房内温馨的氛围骤然一变,阮昆丁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杯,安娜贝尔则惊得没握住手里的毛衣和织针,身旁的毛线球因为她猛地站起滚落在地,淡红色的细细毛绳散了一地。
“你,想问什么?一个早就死去的孩子。”
安娜贝尔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几乎都要忘记那个只匆匆看过几眼,面色发紫,双目紧闭的孩子。
不,她亲手细细抚摸过这个孩子,他和后来出生的妹妹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睫毛很长,鼻子很挺,唇很薄。破碎的片段涌入安娜贝尔的脑海,血淋淋的,那么模糊,又那么清楚……
阮昆丁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反应过来,立刻冲向正捂着脑袋,面色发白的安娜贝尔,语气沉得可怕,“简纾,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安娜贝尔慌张的反应,阮昆丁骤变的态度,都让简纾心跳一滞,书房里的空气焦灼到极致,他明知不该再问下去,但,话比理智先一步出了口。
“您真的确定他死了吗?”
“废话!老子连一个孩子死没死都认不出来吗!”阮昆丁怒吼,声音之大让被书房动静引来的仆人都不自觉后退几步。
阮昆丁脸上的表情显然不是在说谎,没有一个父亲能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简纾张了张嘴,但始终没能说出话。
阮怀乐那张和阮世礼有几成像的脸让他没法忽视,比起外貌更致命的是,阮世礼一开始对阮怀乐没来由的好感。
简纾很清楚这种奇妙的感觉,简媛对他再好,再讨厌简绮,也改变不了她和简绮是亲兄妹的事实。
简绮做出再多恶心人的事,简媛也顶多骂他几句,血缘是种奇妙的东西。
如果有机会,简纾其实挺想要一个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可惜他的父母很早就都去世了。
然而,一直沉默的安娜贝尔此时却从阮昆丁的怀中抬起头,那双空洞的大眼奇谲地闪着光,“简纾,你见到了他了是不是?他没死是不是?!”
她想起来了!孩子出生后,她因为难产大出血在床上昏了好几天,醒来后床边只站着满脸悲痛的阮昆丁,除了孩子刚出生那时,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孩子的尸体!
“阮昆丁!”安娜贝尔用力地拍打紧紧抱着她的男人,头上盘起的长发全散了,完全顾不上什么礼节,用尽全力一拳一拳砸在阮昆丁的身上,“你说话啊!”
怀里是哭得几近晕厥的妻子,身边站着审判官一样的冷脸少年,阮昆丁用力将安娜贝尔抱进怀里,压下她挥舞的手臂。
很久后,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缓缓开口,眼里的自责与悔恨深不见底,“是我的错。”
*
三天后,索尔公学第六宿舍。
“你们俩不会一个寒假都在一起吧!”科赫基拦住并肩走入宿舍的简纾和阮世礼。
宿舍大厅里其他的男生纷纷向门口投来玩味的视线,已经开学六天了,贵公子才来上学,还是和那个平民舍友一起从阮家的车上下来的,俩人身上穿的还是同款绣有阮家家徽的西装,这要说没点什么鬼都不信!
也就科赫基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会看不出来。
窜了个的阮世礼不仅比简纾高出半个头,也比科赫基高出半个头,他伸手揽上简纾,毫不畏惧周遭炽热的视线,声音冰冷含着微微的暴躁,“让开。”
阮世礼一开口,除了简纾外,现场所有人都虎躯一震,这声调简直比前几天那闹鬼的简家还要让人感到恐怖!
两年前那小心翼翼过日子的回忆迅如钻入每个人的脑海,就连科赫基都脸色一变,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但,他后退几步,身前的阮世礼就拉着简纾前进几步!
曾经被阮世礼推进泳池里差点溺水的窒息感再次在脑海中重现,“呕——”科赫基弯腰就吐了起来,周围的男生早就溜了个光。
刚刚阮世礼说话的声音和表情跟两年前他暴躁期一模一样!
没过几秒,整个第六宿舍就响起了一阵又一阵锁门声。有过两年“抗击阮式暴|政”经验的男生们即刻启动应急反应,打不过就躲!
但此时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男生,翊剋拍了拍腿上被刚刚匆忙逃跑男生蹭上的灰,淡定地扶起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的科赫基,非常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都多大了,还在怕这事儿,那泳池就一米深,到你屁股了没有都不知道。”
然而此时科赫基已经完全听不进翊剋的话,整个人晕了过去,可见当年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等等。”
一直被阮世礼挡在身后的简纾忽然拦住要走的两人。
“嗯?”翊剋顿步,奇怪地看向简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