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还是在和阮昆丁置气。
“阮世礼,松手。”
简纾只觉眼前都要发黑,他猛地起身撞开阮世礼,动作强硬,仿佛那张用上好金丝楠木制成的椅子上有恶魔似的,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发抖。
阮世礼见状立刻变了脸色,赶忙将人扶到一旁的普通客椅上,将温热的茶抵到简纾有些发白的嘴边,“喝点,怎么了?”
接过茶杯,简纾摇了摇头,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开口说话时依然有些不自然,“吃饭吧,饿了。”
“哦。”阮世礼本想再问点什么,但见简纾已经拿起刀叉吃饭,也不再多话,两人一起相处的时间多了去了,他总是能问出来的。
此时记忆最多只到十五岁的阮世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简纾过分的保护欲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从没去思考过这个终日和他一起生活的少年是什么身份,就连自己的记忆断断续续也无所谓,从可可出事那时起,他就习惯了周遭各种古怪的变化。
以前一起玩的同伴再没来找过自己,家庭教师对他流露出某名的厌恶,父亲忽然决定要将自己送去北方念书,母亲隐隐但从未说出口的担忧,甚至灵魂中就连自己都不了解的自己……他懒得去思考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在漫长无聊的岁月中唯一能给人带来安抚的就是自然。
和人不一样,自然是永恒的。
但,这些积压的情绪也总要找到一个爆发口,于是也就有了阮世礼十四十五岁的暴燥期,那两年他几乎没有回南郅,在索尔也几乎不和人说话,不如说,那些同龄的男生看到这么一个一脸凶相的贵族公子都避如瘟神。
所以,一个对他完全没有恶意,从早到晚总是一脸笑意跟在他身边的简纾成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过去的一切,知道自己的臭脾气,但却从没有要离开自己。
可可出事后,几乎所有的同龄人都躲他躲得远远的,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和那些纷纷扰扰的事相比,每天早上和他一起起床,盯着他吃饭,喊他学习锻炼的简纾成为了十五岁阮世礼生活中另一个不变的永恒。
阮世礼不想打破这个永恒,也就从未问起过简舒他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好。
简纾从未想过“十五岁”的阮世礼能这么乖,明明那天晚上和阮昆丁吵架的时候就跟那山里的头狼一样嚣张得不得了,一点都不允许别人侵犯自己的领地,哪怕一点点。
但实际生活里,此时靠在自己大腿上的阮世礼乖得像只无害的小绵羊,每天都非常听话地把该干的事都干了,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已经见识过这位首相大人各个年龄段样子的简纾从未想过,他居然会在约瑟夫等人避之不及的青春期如此乖巧,真是怪事。
但简纾还是非常开心的,毕竟阮世礼要是能在这么乖的时间里把该学的东西都学完,把身体锻炼好,以后恢复记忆了,也少点事。
想到恢复记忆,简纾又感到惆怅,“哎——”
“怎么了?今天的任务我都做完了,才来找你的。”
阮世礼翻过身,从简纾的大腿上起来,书房里的巨型沙发足以躺下五六个人,坐起的阮世礼一把将简纾拖到自己的怀里,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又高了不少,而简纾的身高却一直没动,反而瘦了许多,两人之间的体型差越来越大。
简纾不自觉伸手抚上阮世礼的脸,他差点失手杀死洛克的那天夜里,完全恢复记忆的阮世礼对他说,自己想通了,简纾忘不了那时候的阮世礼,放下伪装克服伤害后,那双黑眸里闪着的光。
“你是不是在想将来的我?”
和简纾相处了几天,阮世礼隐约能知道他应该是在将来和简纾认识的,每想到这里他的心都不自觉地发疼。
简纾看着他的大多时候,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在看他,阮世礼看得出简纾喜欢的是那个将来的自己,虽说都是他,但他就是觉得不爽。
这样的不爽之所以会如此强烈,是因为十七岁的阮世礼也曾有这样的疑虑,简纾喜欢的到底是自己还是那个历史书中构建出的首相?
毕竟还是处于暴躁期,感受到危机的头狼自然容不下这口气。
无辜遭殃的简纾差点在书房被阮世礼逼疯,他再次深深领会到这位隐藏影帝的演戏天分。
书房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物体碰撞掉落的声响,如果仔细听会发觉有隐隐克制的闷哼,那显然是极其快乐的。
照例来说十五岁的阮世礼应该是不懂这些事的,毕竟十七岁的他都不懂!但,这熟练的操作让简纾深刻怀疑这“不懂”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