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旻声音都有点哆嗦了,“然后呢?”
“然后,太后问我,是左相?”陆望安大笑,“母后当真厉害,她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
“太后还说旁的了吗?”
傅旻想到此后几个月,他上班要跟丈母娘一号共商国是,下班要陪着丈母娘二号一起共进晚膳,就一阵头皮发麻。
“太后只说,那便辛苦左相了。”陆望安歪着头说。
这句“辛苦”足够让傅旻感激涕零了,他握着陆望安的手,“我不辛苦,都是我该做的。”
“不是这样讲,”陆望安将脑袋贴住傅旻的胸膛,“师哥是替我做的。”
“那个......”傅旻支支吾吾,“明月,我能跟你说个事儿吗?”
“可以呀。”
傅旻将昨日在府上那场兵荒马乱说给了陆望安听,然后跟他商量,“明月,你愿意去以明月的身份见我祖母吗?我在你去之前一定都解释清楚,你不需担心她们会对你有旁的想法。但若你不想去见,我也充分尊重你的意愿,那边有愔儿和沈逸帮衬着,我还能拖。”
甚至傅旻已经想好了别的应对的法子,“大不了等星星满月后,我抱回府看看,也是有个交代。”
陆望安盘着腿、托着肚子,静静看着傅旻小心谨慎发言的模样,一直绷着嘴角忍着笑。
等到确定傅旻将该补充的都补充完了,他才问:“师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呀?”
从前的傅旻可不是这个模样。
前往南方清理豪强兼并、以区区御使之身肃清盐场、对抗官绅的人,以身为酬、请君入瓮,豁出性命都要拉佞臣下马的人——如何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了?
这样的变化,陆望安心里明白极了,全也是因为在乎,因为不想自己受一点委屈,不想让自己有一丝不快。
但傅旻应想到却未想到——
“师哥,你待我这样好,我便是爱屋及乌,也不会不愿去见祖母呀。”
傅旻大喜,“明月,你当真愿意?”
“嗯,等我忙完前朝的事儿,前往隆福寺养胎前,先去见祖母吧。”
归朝第七日上,又是大朝会。
刑部尚书在朝上将前日御使参的那些官员的判书呈与了陆望安审阅,陆望安粗粗翻了几页,便扶着额道:“爱卿,将这些罪臣的处置结果直接说与列位臣工听罢。”
底下有些眼尖的大臣已然看出座上天子龙体欠安了,脸色廖白,手扶在龙椅扶手上,抚着太阳穴压个不停。
有象笏作稍稍遮掩,这些人忍不住在底下对眼神——
看得出来陛下身子不舒坦了吗?
看见了,你说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
章致芳就在傅旻的右手边站着,身在第一排他自然也看出来陆望安的异常,只是他毕竟身份摆在这里,也不好同后头那些三品、四品一样的眼珠子乱晃,只是不着痕迹地将眼神往傅旻那边飘。
傅旻手持象笏,眼神沉静而专注,还随着刑部尚书的奏报而不时蹙眉、凝思。
章致芳只看了他几眼便觉得无趣,无趣极了——
无论刑部、督察院如何如何保密,但在这朝内,根本无任何绝对的秘密可言。
便拿今日这些处分来说,朝中稍有点身份地位的,便已在昨儿晌午就听到了风声:谁人要流放、谁人要左迁、谁人抄了家、谁人将枭首......
你傅子怀当下认真听这劳什子,做戏与谁看呢?
但此时,刑部尚书已然说到了最后一人,这人惩罚稍轻些,不过是贬官西北,算是幸运,傅旻还顺着话头、舒展了眉头。
看得章致芳实在是十分的无语。
就这时,满朝文武突然听见薛诚大喊一声,“陛下!”
众人闻声抬头,就见年过半百、从不失态的秉笔太监竟连拂尘都扔到了一旁,而陛下,面色青灰,已晕在了忠心耿耿的老秉笔怀里。
几乎是在看见御台之上情形的第一时间,大部分在俯首听取禀奏的大臣们便将方才情形猜了出来——
陛下龙体抱恙晕倒栽下御台,立在陛下身侧的秉笔第一时间冲过去才护住了陛下,使其不跌至地上。
现下,薛公公的一手手臂扭曲成了颇吓人的角度,但他却无暇自顾,只扯着自己尖利的声音在喊:“传太医——”
太医院在内宫处,离清晏殿近,但却距绥极殿颇远。
是以,大家听见他喊这个,便道这人是关心则乱、人慌无智了。
傅旻眉头一皱,朝外喊,“护龙卫——”
声音甚至都未落地,便有一群天子亲卫进了殿,傅旻冷静吩咐:“护送陛下回宫,速传君老至清晏殿。”
护龙卫齐声领命,像变戏法一样搬了步撵来,直接将陆望安与薛诚带离了绥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