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那霜白如常的身影后,宋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飞奔到了方暮舟的身侧,停住脚步后却好似犯了错却不知如何弥补的稚子一般,只会一个劲地言说着“抱歉”。
尽管宋煊知晓这话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总归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得多。
不料,方暮舟并未给他太多机会,一手按在了宋煊的肩头。
“抱歉,”待宋煊茫然地抬起头,方暮舟便直视着他的眼睛,温声言语,“适才,是我太过分了。”
“……”宋煊呆愣着,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明明是自己肆意妄为、险些暴露,他师尊又何来的错处?
话到嘴边,宋煊却莫名说不出口,仿佛这话太过矫情了些。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也无端静默了许久。
“师尊是在说,适才那声耳语吗?的确让我心神恍惚了一瞬呢。”
宋煊承认,自己说出的话好像更为矫情些,但不知为何面对一本正经的方暮舟时,他确实无法以常人的思绪去思考问题。
“嗯?”方暮舟显然不知宋煊这话是何意思。
宋煊却只笑着,并没有解释。
些时,宋煊却突然发觉出方暮舟似有些不对劲,即刻拉近了二人的距离,靠近方暮舟的耳边言说道:“师尊,头很痛吗?”
“……”
一时的静默是因方暮舟尚还想否认,但下一秒话说出口却变了副样子,“嗯,很痛。”
宋煊的心像是瞬间被攥紧了一般,下意识将方暮舟拥入怀中。
“那就好好休息吧,我一直在。”宋煊垂下脑袋在方暮舟耳边轻声言语。
……
钟珝与林霁霜视察完毕后返回破庙中。
甫一打开门便被眼前场景惊得说不出话。
宋煊倚靠着墙坐着,而他们师尊则如乖巧的猫儿一般侧躺着,脑袋枕在宋煊的腿上,俨然一副安睡的模样。
第九十八章 明了
虽心存疑问,但他们师尊能得以熟睡当真是件难得的事,于是不用宋煊提醒,钟珝与林霁霜便已然轻手轻脚地行动。
待离得近了些,钟珝更是发现,宋煊的一只手插在方暮舟散落的发间,正轻轻地揉按着。
似是感受到有人靠近,方暮舟的眉心轻微地皱了两下,宋煊便稍稍加重些手上的力度,当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使得他再次安静下来。
于是林霁霜便与钟珝在另一侧的角落中胡乱铺了些稻草,随意坐下休息。
毕竟现下他们师尊睡着,谁也不能告知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几人并无太多的交谈,只闲谈几句便都寻了空地或躺或坐着休息,一是经历了许久的恶战当真有些疲累,二也是生怕扰了他们师尊难得的清梦。
时值深夜,宋煊却仍无丝毫睡意,目光始终紧盯着方暮舟的睡颜,仿佛如何都看不够一般。
方暮舟睡着的时候模样很是乖巧,双眸微合、朱唇轻启,柔和的脸庞因由病痛显得有些过分的苍白,很是容易激起宋煊的保护欲望。
或许在方暮舟自己心中,他也一直是危险来临时应当冲在最前的角色,仿佛他生来便应担此重任,仿佛他生来便注定无所依靠。
但经历许多,宋煊见到了很多次方暮舟卸下防备、独自吞下苦楚的模样,这才知晓他师尊其实也是个遇了险会怕、受了伤会疼、甚至因着不喜苦味就连喝药也会使小性子的普通人。
没有谁生下来便有义务要承担所有苦难、要将自己的一切置于任何人之后。
或许劝方暮舟放弃道义,简直难于登天,并且宋煊也断不会如此。
毕竟为了自己的想法便迫使方暮舟舍弃信守半生的信仰,宋煊与那极险恶之徒又有何分别?
因此宋煊才会在一年前那般选择。
虽说现下世道太平许久,但就算之后还会面临相同境况,宋煊仍会倾尽一切只为保全方暮舟。
就算要再一次放弃生命,他也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方暮舟也会与他有一样的选择。
想到此,宋煊却不由失笑。
明明深爱着对方的两人,不知被何所扰,竟到此都未表明心意,仍在相互折磨着彼此。
宋煊自认自己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
但这或许就是曾经尚在现实中时,他身边的同学时常说的,爱情使人迷茫吧。
不过,宋煊已然忍不了了,他想要坦然无比地与方暮舟相拥深吻、共枕而眠,做许多他已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事。
此时,原本正熟睡着的方暮舟突然的梦呓强行打断了宋煊的臆想。
宋煊倒也不怨,只赶忙低头垂首看着方暮舟,才发觉人不知何时再次蹙起了眉,喘息也变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