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701)

陆昭得知此事, 也就不再坚持, 将行台到达的确切日期告诉了王襄,也表达了感念之情。毕竟协助行台剿灭司州世家这种事,各家虽然都有猜测, 但如果不宣之于表面,舆论上都好做应对。现在摆出如此架势,便是对行台此举的公然支持, 更把豫州的利益甚至晚年之事, 都托付给了行台,托付给了陆昭。

陆昭看到城门下的王襄时, 便自下车舆,阔步行至王襄身前。王襄正欲行跪叩之礼,却被陆昭一把扶起:“王使君快快请起。前贤有开拓之举,我等后辈方可继力,行台建立,使君功不可没。”

王襄笑叹道:“老朽残躯,此等薄劳,不敢称功。皇后与行台开山拓海,老朽尚能有力拾柴于荒,倒不算晚年难堪。哎,年老力衰,更生胆怯啊,愿能略得始终吧。”

陆昭闻言,即刻会意:“北平亭侯此言,晚辈实不敢当。山海之重,乃天下之人共承,豫兖物揽芳华,形胜关中,堪称鼎力。北镇有北海公,东有王公,行台方有余力为事啊。”

陆昭谦逊回应后,王襄便领众人一一向皇后见礼,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了洛阳城。

一路上,陆昭对王襄都是以晚辈姿态相处,分外礼遇。

交接过程颇为顺利,行台安顿下来之后,王襄又停留了几日,以备顾问。待一切妥当,王襄便带着王佑启程返回豫州,仅留下王俭。

舟船上,王佑阴沉着脸,来到伯父的面前。王襄此时正闲调古琴,卸去了戎装铠甲,倒也一派儒雅风度。

“今日你观皇后,是何感想?”王襄按住琴弦,室内再无琴音。

王佑当着长辈的面,到底还算有涵养,没有继续阴沉着脸,谦恭回话道:“皇后麾下人才济济,世家与寒门并重,也未因党派有所见疏,倒可堪称雅量。”

“党派?”王襄忽然抬起头,皱眉看着王佑。王佑素来没有什么政治敏锐度,说实话,自己都没看出来有什么党派,他不信这个侄子竟能看出党派。

王佑道:“听说都官尚书江恒是乃是当朝中书魏钰庭的门生,而卫渐又是……”

铮的一声,是王襄在挑弦。

王佑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这是宫音。”王襄严肃地看向王佑,“琴奏宫商角徵羽,都是弦的声音,不过所需不同,材有所异。”

王襄放下手,一口气深深呼了出来:“明日一早抵达豫州颍阴,你不必随我下船,接着沿颖水南下,到扬州去。我已推举你入扬州刺史苏瀛帐下任曹掾。你跟着刺史,学一些兵事。”

王佑闻言,忽然仰起头,满面委屈:“伯父,我自知才不如兄长,可叔父何故辱我?苏瀛……苏瀛他不过一寒门,我竟要趋附于他帐下,任一鞭下小吏?”

王佑一扭头,负气道:“我不去。伯父不如送我回司州,我宁愿无官无职为兄长驱使,也不愿去扬州受此子之辱!”

“司州?”王襄拧眉站了起来,他虽不如王佑高大,但一双厉目逼视过去,对方在气势上早已矮了半截。“司州那可是虎狼之地,就凭你?不让你去司州是为了保你,即便才如你兄长,未必就能从司州全身而退!你觉得你兄长在司州能任高位?七兵尚书?吏部?民部?他能任一州府长史,便已是他的造化了!”

其实在王襄看来,长安与洛阳日后的利益冲突会越来越公开化。但皇帝本人既然愿意布局洛阳,就意味着日后很有可能迁都此地。至于政治赋能,陆家看似优势巨大,尾大不掉,但这种优势,日后也会随着皇帝伐楚而抵消掉。因此为了保证减少损失,王襄毅然决然让王俭、王襄两兄弟分头任职。

至于王襄自己,先前已经向陆昭明确表态,一生功业维待定论,他也不会插手任何斗争。既然先前已经受命插手司州,那不如公开支持行台事务,再陪其他人瞎折腾,未必获利。

王襄一肚子话,却也不敢对王佑说。王佑能力摆在那里,又非自己的儿子,他也不愿节外生枝。想到方才自己太过严厉,王襄觉得不大妥当,因此缓和了神色:“我这把年纪,能从刺史之位上荣退,已是别无所求。除了一生功业,不过是为晚辈私计。扬州的确艰苦了些,你若不愿意去,就还留在豫州吧。”

王佑听王襄一番自陈,也是心中惭愧,道:“伯父,刚刚是晚辈的不是。晚辈去扬州,去就是了。”

王襄点了点头,道:“那你回自己的船上收拾收拾,要带什么东西提前吩咐下面的人,他们夜里替你跑一趟,也省的你明日折腾。”

王佑应是,又向王襄深拜了一回。

王佑走后,一名老仆进来伺候,准备服侍王襄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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