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68)

正当周鸣锋烦闷时,安插的眼线从吴宫回来,并带来了一个消息,太子元澈与老吴王陆振准备前往廷尉诏狱。

周鸣锋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长子周洪源,他已二十有六,比太子还要年长些,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教导,也有十年了。如今危局,周鸣锋决定考校他一二,因问道:“你可知太子为何携吴王去廷尉诏狱?”

洪源辟而四隩集,武功定而干戈戢。以大业开端之意为长子择名,可见周鸣锋所图之大,所期之深。然而他的长子只说了两句最易分析的话,所言浅浅,声如蚊蚋,直到最后也没说出原因。

周鸣锋不禁叹了口气,但依旧耐心为他剖析道:“西门是通往建邺城墙北线的最快路线,主战场亦是在北线。你我从西门突围,渐成大势,已有千人,已经断了太子与前线的联系了。如今太子要力保台城,因为台城破了,那些世家大族就会纷纷倒戈。另一边还要守住陆氏宗族,不能放虎归山徒留后患。要保住这两样,他那点兵力也就将将足够,谈何恢复联络。太子现在之所以要去廷尉诏狱,是因为狱中现在关押着灭吴后魏国犯了过错的将领,还有一部分吴国旧将。他领着老吴王过去,是打着人家的旗号,召集人马去了。”

周鸣锋一边说,一边指着一份从线人处得来的舆图:“而且廷尉诏狱在东,武库也在东,这些人一旦出来,就能就近武装,必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力。”他的手指沿着路线向东面移动,最终停下,笃定地敲了敲,“太子必会路经此处。”说完,便命左右披甲牵马。

长子周洪源虽不甚聪颖,但却是个纯孝之人,又练得一身好武艺,闻得此言,立马当先:“儿愿为父亲冲锋陷阵,取那竖子头颅。”

周鸣锋望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儿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勒令左右道:“为少将军除甲。”左右皆是周家的宿将,如今都知道将军的这番话的意思了,得令后一拥而上,卸了周洪源身上的铠甲。

见儿子已是一身布衣,周鸣锋又唤了一个老马奴道:“柏叔,一会儿你便带着洪源出营,扮作平民,假装入朱雀桁避难吧。待大局定了,你们再做算计。吾儿便托付于你了。”

名唤柏叔的老者叩拜道:“老奴家里人世代受周家恩惠,必会将少将军照看妥当。”

周鸣锋目光已微微湿润,仍然坚定道:“去罢。”随后,便翻身上马,领众将出营。周洪源仍是不依,抱住父亲的马镫央求。周鸣锋叹了一口气,狠命一踢马肚子,带着所有亲将便往东边去了。

此时,周鸣锋越来越觉得没有与太子联姻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他的长子虽也是自己一路带着,但相比于生于荆棘之丛,长于猛虎之侧的太子来说,还是太过单纯。即便联姻成功,周氏贵为戚族,他的孩子也会被太子一个个咬死。如今倒不如自己与太子鱼死网破来的爽快。

他要杀掉太子,这已不仅仅是整个战场决定胜败的因素。这样一个蛰伏在世家眼皮底下,安静盘卧数十年的猛兽,实在太过危险。若待猛兽苏醒,那它一旦嘶吼,便会为整个世族敲响丧钟。

周鸣锋策马疾奔,一行人绕过廷尉诏狱,直奔从诏狱到武库的必经之路。然而还未来得及设伏,四面忽然被一片手执火把的士兵团团围住。只见太子元澈徐徐从火光之中走出。他身形高大颀长,手执长槊,玄甲玄铠,披风如飞瀑流垂,其丰神俊逸,恰如玉山上行,当者辟易,恍若天神降临。

“周都督体中如何?别来无恙?”那声音深沉如仲夏雷殷,仿佛来自天宙。

一个时辰之前,元澈便携老吴王及数支卫队前往诏狱,同时命一队亲信驾车前往武库取得盔甲兵器。最后两方于此地汇合,吴国与魏国旧将得以装备,而用时却比元澈自己带人折返武库快了一半。但为保证自己对这些吴人有绝对的掌控力,在廷尉诏狱时,元澈便把征发的将领人数压在了可控范围内。与此同时,设斥候往返于本部与关押宗室的箭楼,若有差池,那么箭楼内所有的陆氏宗族会被悉数杀掉。

周鸣锋深知自己中计,但想到长子有机会逃脱,亦颇感欣慰,心中也有了奋死一搏的觉悟,因笑骂道:“黄口小儿,你杀我魏国良将,不容世族,实乃自取灭亡。待老夫取你首级来!”

此时陆振策马上前自荐道:“殿下,此等寇贼交予我等便是。”先前,元澈从诏狱中挑选了诸多吴人旧将,此时皆披甲执戈,大有一战之力。而陆振于此时自荐,则是当场表态站队,同时也是为了保得宗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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