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监你待我家不薄,我陆家不会坐视不管。”陆妍道,“你拿着这个,去找袁将军,他会把你安排好的。如果来日有机会能为刘正监昭雪,必会有诏令你入宫,如若不能,刘正监,你也要有所准备,隐居一生了。”
那名仆妇拿下了刘炳的符印后,领着一名内宦,一路借口为贵嫔寻找药材为由离开车驾,终于将符令带到了薛琬手中。薛琬急忙与舞阳侯秦轶汇合,调令北军,执北军中侯令、皇帝手令与入禁中的符印请入大司马门。
冯谏并不是陆昭的人,看到三份手令后本没有理由拒绝,然而看到入禁中的符印时却皱了皱眉头,忽然喝令部将将一众人围押,并亲自登上城楼喝道:“此入禁中符印乃是内官用,来者究竟何人?”
领头者听闻此言后,脸色不免大变,他不在宿卫已久,并不知陆昭早已整顿禁军,将所有符令区分了内外使,此时战战兢兢道:“我等北军,从皇命而来,符印自然也是陛下所授,陛下近畔自然也俱是内官。銮驾命我提前来此,乃是因薛贵嫔突发恶疾,急需告知内宫筹备。毕竟……毕竟明日太子归都,当遵循军礼于子时戒严,我等也要速去速回。”
冯谏闻言则更加疑惑:“既是薛贵嫔有疾,也应是贵嫔车驾提前入宫,亦或是遣使,令太医令出宫诊治,何须亲劳北军。”
那将领闻言也是无奈,所幸他身边带了侍奉薛贵嫔的乳母。只见那乳母形同泼妇,当即哭着咆哮起来:“老妇也是无奈啊!护军、殿中尚书俱是陆家之人,皇后厌见我家贵嫔已久,不许诊治,老妇这才去求了皇帝和御前的刘正监,得此符令。皇后为使我家贵嫔不豫,故意拖延车驾,皇帝陛下碍于陆家威势,又能说些什么,故而试遣老奴和北军宿卫入宫。若遇殿中尚书,有此护卫,或还能抵抗一二,请得太医令出诊。”
她见冯谏略有所动,更哭天抢地道:“冯将军,您是太子的人。怎么说太子也与我家贵嫔曾有旧谊,先前你们毁约在先,现在总也不能见死不救把。”
冯谏与几名军事听到这妇人张口闭口便是宫闱秘事,一时间竟将皇后、太子悉数牵扯进来,若再由此人撒泼,待这些秘事传到街头巷尾,他这个公车司马只怕也做不稳了。
此时冯谏手下一名将领道:“将军,不妨让这群人先入内。你我驻守司马门,再怎么样也不好违拗陛下的命令。况且这些人就算进了大司马门,长乐宫内终究还是殿中尚书的天下。此时我们将人控在大司马门内,至少这些诳言妄语就不会流传在外。至于宫内殿中尚书如何处置此事,那也就不干我们的事。”
冯谏觉得有理,遂道:“既如此,先开门吧。命各将士执戈待命,谨防有变。”
第278章 大雨
距离戒严的子时只有一个时辰了, 初夏的夜空开始有了积云,星光与月光隐蔽不见,黑暗中, 唯有凉风嘶嘶穿过树梢。
“这天儿怕是要下雨。”墙角处,两个小内侍嘀咕着, 一人用火绒子点灯, 一人慢慢的拢起了最外层雨天隔水的油纸罩子。
凉风一吹,点灯的内侍没护好,手里火绒子顿时灭了火, 因惊道:“闭上你的臭嘴,没得让那些墙根底下的人听见了。今夜要是真下大了, 坏了明日太子凯旋的大典,挨打人就是你我!”
火绒子渐渐点亮, 一层油纸套着一层红纱,象征着吉祥的红光也仿佛镀上了一层阴影。
啪嗒。
两个内侍表情一僵, 互相望了望。那是雨水打在油纸上发出的清脆声音,继而是一声又一声愈发密集的脆响。
“拍大雨点子咯。”
皇帝不在禁中, 各处的内侍纷纷吆喝着, 此起彼伏地传遍了长乐宫黑暗的夜空。
驰道上,一排排火把因大雨浇灭,为首的是一盏幽幽的宫灯, 那片暗黄打照在薛芷乳母赵氏的面容上,映的那两眼幽幽闪光。天佑薛家,天佑皇帝, 只要他们能够熬过子时, 不管是否能够进入内宫,不管明早是疾风骤雨还是晴空万里, 来日长乐宫的半边天,他们就能拿下一半。
长乐宫殿中尚书府的值房内,数盏宫灯将帷帘、铜炉和一柄明晃晃的仪刀照得暖红一片。然而屋内穿梭的人影却将光明与温暖都压抑在黑色的衣冠袍服之下。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陆昭端坐在席上,身后的小内侍在为她整理冠带。一条长四寸、宽一寸的紫色缯带缀于黑色冠上。
这便是所谓葱褶之制,起源应在汉,晋朝不改其制。但凡天子、储君车驾亲戎时,凯旋归都时,便会中外戒严。而在中外戒严的前一天夜里,所有参加典礼的官员便要换上葱褶。内宫官员标紫,外朝官员标绛,以示区分,而戎装者则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