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142)

王韶蕴将屋子里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陆昭道:“看来他们收拾的倒不大差,若有什么缺的东西,你便打发葛忠去取,只要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便不必报我。此处各局设立皆如长安,想来娘子轻车熟路。”

说完,对身后的女官道:“去给陆娘子量衣服。中单,披帛,氅衣等各做出三到四套,制式按照侧妃的做即可。”

旁边的女官将陆昭打量了一眼,并不知其身份,道:“王妃抬举,奴敢不领命,只是大王未曾纳过侧妃,却是无例可寻。”

王韶蕴只得道:“回头你去问翠翘,找我去年回家穿的几身衣服,你们照样子比着做,用度记在我名下便是。只是这件衣服要的急,有劳你们夜里赶赶,明日午时前送过来。”

陆昭道:“王妃不必费心,我穿这件便很好。”

王韶蕴却牵了牵嘴角:“你有心替我俭省,但明日太后设宴群臣,点你出席。穿这个出去,没得丢大王的脸面,落个苛待下臣家属的名声,我们大王怎么安心在前线打仗?”

陆昭闻言心中了然。这个时候武威太后要拉着她去出席宫宴,无非是一种政治表态。一是表明重将陆归如今也遣了家人做人质,自家待下也是宽厚大方,督促诸家效仿,以便于掌控凉州政局。二是要告诉大家,如今长安的靖国公府都已有人出逃,投奔凉王,魏国皇帝早已尽失人心,义理与大局皆在我方。

“去给她量身。”王韶蕴吩咐下来之后,自己坐在正位的席上。

那位女官即领了众人上前,在陆昭前施了一礼道:“劳动娘子抬一抬手臂。”陆昭依言而行,几人轻手轻脚地走近陆昭,一名小宫女托起她一条手臂,另一名则从袖内取出软尺,从陆昭的肩头捋至手背关节至腕子一寸处,而后报明长度,由另一人记录。

王韶蕴看见陆昭手腕处的那只血玉镯,猛地一惊,思想前事与那日太子情态,心中又不免酸涩慨然。

那一年,她初入宫为曹太后女侍中,元澈的母亲冯润恩为女史。汉中王氏甚少有人入都为官,她为家族兴荣而来,每日谨小慎微,仍不得曹太后欢心,倍感忧郁。有一日尚衣局的人为太后量衣,她在一旁侍奉针凿。傍晚太后倚身打盹,忽然尖叫了一声,众人一看,偏偏一根针从衣领处透了出来,扎进太后的皮肉里。

那日晚,她便因失察之罪跪于曹太后居所前。女史冯润恩前来看了她一眼,便走进了太后的居所,一个时辰后,她走出来,对自己道:“太后已赦你回去了。”冯润恩说话的时候浅浅地笑着,一弯梨涡,一张瓜子脸清清瘦瘦。

之后,她们便时常伴在一处。冯润恩是前朝遗族之后,国家不大,因此没入宫中后,也不过先做几年杂役。她不是明艳美人,但因常年伴书香左右,却多了几分知性温和。

后来自己被指给还是新平王的元祐,听闻元祐素日便有浪子名声,便笑着对冯润恩说,感觉自己嫁了个混蛋。她素日便是火急火燎地个性,说话也难得遮拦。

而润恩却似乎永远不怒不悲,但也没有特别欢喜的时候,除了一次。

那时她待嫁宫中,润恩偷偷找来自己,说陈留王元祾数月前临幸了她,如今要给她名分。于是自己便道了恭喜。然而她开心却非名分,她已有身孕,她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那时候元祐的生母杜氏虽立为皇后,但储君空悬,立子杀母尚未成为众人的隐忧。她自己从妆奁盒子内取出一只血玉镯,交给了冯润恩,祝福道:“愿你生好女,替我长伴你左右。”

然而时过境迁,先帝不欲杀爱妻,加之关陇豪族皆不喜元祐拥兵自重,最后只封了元祐为凉王,转立了陈留王。而冯润恩所生长子,也就是元澈,在今上继位当年便被立为储君,冯润恩依旧法,赐死。

女官继续负责安排后续衡量的部位,譬如身长、胸围、腰围等,之后又量了量脖颈并头围,最后量完了足长,女官方起身道:“奴量完了,王妃可还有吩咐?”

王韶蕴将陆昭打量了个遍,她身量纤纤,手脚脖颈修长,不挑衣服,因此自己倒也没什么嘱咐。只是看见她颇为寡淡,又略显清凌的面容,王韶蕴想了想,道:“取我那套琥珀头面来,明日给她插戴。另外各节日节气的衣服,每种花色式样,都做一套出来。陆娘子是要在这里长住的。”

凉王妃既钦定了发饰,那么衣服的颜色也便定在青蓝两色之间,众人知道时间紧迫,领了命便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尚衣局果然送过来一副头面并一套裙装。褙子与襦裙皆是淡淡的霁青色,上用米珠、金线打成梅花式样,缀在裙摆下,随步履摇曳,仿佛生香其间。至于头面,乃金丝缠了琥珀,或做累金,或做镶嵌,步摇钗环,跳脱戒指等,样样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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