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哪里管卢辰钊在作甚,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前程会毁,便是满腹酸胀,神经抽疼,那泪就克制不住了,直哭的泪眼朦胧,头脑昏沉,可还是不够,倒吸气时胸口像是小刀划着肉一次次撕扯。
卢辰钊气息全乱,索性揪起衣袖摁在她眼睛上,低声吓唬:“你若是再哭,我便不帮你了。”
李幼白倏地止住,打了个哭嗝,怔怔地看着他。
他满头大汗,耳朵通红,向来矜贵儒雅的人衣袖却是黏糊糊的鼻涕眼泪,他看着自己,瞳仁微微闪烁。
“你信我?”
卢辰钊咽了咽喉咙,直起身来,却没立时回答。
李幼白擦了把眼睛,郑重其事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偷题,也不屑偷题。”
“我知道。”卢辰钊看着她倔强坚定的小脸,分明哭的岔气,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小小女娘,气魄倒是极大。
“你为何信我?”
“直觉。”
李幼白的生平中,很少被人偏爱,她衣食无忧,甚至比很多人过的都要舒服。然而自小到大,母亲对于她和妹妹从来都是区别对待,长此以往的经历让她习惯了被忽视,被遗忘,更或者是被放弃。
她不知道怎样来形容那种心情,就是在某个时刻,她忽然清楚的意识到,没有人会在第一时刻选她,相信她。正如每次她和妹妹闹了别扭,母亲不问青红皂白便会斥责她,怪她没有让着妹妹,哪怕是妹妹挑事,错的也都是她。更别说两人同时看中了某件玩物,那东西便只能是妹妹的,绝不可能变成她的....
她脑海里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事,以至于她形成了固化思维,认为别人也该是这样的。
所以当卢辰钊说出相信的时候,她惊住了,这让她想了很久,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睡不着,总是回味他说那句话时,自己心里的感觉。
很暖,暖的让她整个人变得柔和起来。
李幼白被关在圣人堂,她出不去,外头的半青也进不来,急的在外头打转,回春锦阁冲着白毫一通数落,白毫也不恼,但凭她说完,才不疾不徐道。
“这件事不是外头看到的那般简单,你着急也没用。”
半青少根筋,哪里明白其中奥妙,只红着眼眶骂他没良心,白毫瞟了眼门外,略微侧身过去小声说道:“世子爷是个英明的,怎会因这点线索关起姑娘来,必定是怀着别的心思,没准是在引蛇出洞。”
半青擦了擦泪,茫然:“什么引蛇出洞?”
白毫笑:“咱们只管照料好姑娘的吃食,静待真相浮出水面。”
又怕半青露馅,在她挎着食盒出门前拉住她叮嘱道:“你该哭还是要哭,哭的越真越好,省的叫坏人看出端倪,知道吗?”
半青点头,末了又反问:“你怎么不哭?”
白毫摆摆手:“我哭就显得虚伪了,过犹不及。”
“呸,没良心!”
书堂内,李幼白的范文被拿了下来,墙上只留有卢辰钊和孙映兰的几篇八股文和策论。
晨起时卢辰瑞还去打听,但见兄长一脸沉肃,便灰溜溜地捂着臀部走了。他考得差,每年年底都要例行挨打,这次父亲也不知怎的了,打的格外手下留情,故而他趴了一夜,第二日便活蹦乱跳,干什么事都不受影响。
诸葛澜老先生的旧友来了齐州,他换了身干净直裰,亲自前去码头迎接,作为公府世子的卢辰钊自然同行,待接到人,才知他不但是老先生的故友,还是李幼白的启蒙恩师。
回公府途中,他听闻李幼白牵扯到偷题案中,不由当场发起怒来。
卢辰钊骑马跟随,在车外听得清清楚楚,这位老先生是个护犊子的,三两句话堵得诸葛先生张不开嘴,像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书院的学生为其接风,他也丝毫不留情面,义正言辞地拍了桌子,声音洪亮有力。
“我那学生,县试、府试、院试一连三案首,她是跟济州城的郎君们一起考的,名正言顺的小三元,她用得着偷题?!她还需要偷题!
简直可笑透顶,可笑至极!凭她的本事,莫说不屑,便是闭着眼答,也能超过你们书院一半的学生。”
卢辰瑞煞有其事地点头:“的确,我睁着眼都考不过她。”
卢辰钊扫去冷眼,他忙闭嘴。
众人在听到小三元后,皆倒吸了口凉气,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成绩,别说小三元,就是能中一元,国公府都得宴请三日,流水不断。而李幼白竟然连中三元,三案首,关键在家学中她连一个字都没提,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啊。